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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慕容归盈听来有些乱七八糟的叫嚷充斥在敦煌的大街小巷,也不知道消息的源头是在哪里,总之有无数人奔走相告,没多久张迈战胜狄银的消息全城就都传遍了,那叫嚷虽然杂乱,但那感情却真挚无比。
慕容归盈可有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兴奋了。
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但孙子慕容据却解开了他的疑团。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在发现慕容据脸上也浮现出蠢蠢欲动的表情。
“当然兴奋了,爷爷你不兴奋?”慕容据反而觉得慕容归盈的冷静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大胜啊!张大都护大胜狄银啊!”他忽然想起自己和慕容归盈还在马路的大车上,却还是忍不住道:“三千对五万啊!以前都说安西唐军能够一汉敌五胡,大家都不相信,现在可是信了!三千敌五万啊!”
看看孙子的模样,倒像夜袭狄银的那一仗他也参加了一般。
“不是三千敌五万,”慕容归盈循循说道:“具体的战况虽然还不清楚,但大都护应该是先裹挟了百帐部,增强了兵力,然后使了什么诡计迫使狄银离开大部队,跟着以轻骑埋伏,其实他打败的,也只是狄银中军的几千人而已……”
慕容归盈利用他不完整的情报推断张迈的行动,竟然推中了个**不离十,如果张迈在这里一定相当的佩服,但慕容据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管张大都护是怎么赢的呢,反正他出去的时候,就带着三千人,四公子的一千人还在常乐没带,就这样冲去和狄银决战,结果啊,哇嚓嚓!”
不知不觉间,由安西唐军带来的一些“古怪”词语也开始在沙瓜地带流行起来。
慕容归盈看得摇头,慕容据忽然又道:“对了爷爷,你听说过没有,好像安西唐军的许多将士,在归入安西唐军麾下的时候也没那么强的,是归附后接受了他们的训练,然后才变强的。”
慕容归盈一笑:“人家那是挑选精兵,五个十个人里头挑一个集中训练,剩下的派去做辅助部队,其精锐部队自然强大,不过放眼西域,能够这么做的也没几个人了。”
但慕容据完全没顺着他爷爷的思路走:“爷爷,是不是加入张大都护麾下以后,都会变得很强?”
慕容归盈一愕,他可没想到孙子会冒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慕容据又道:“要是河西的所有汉人都受到这样的训练,那西北可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慕容归盈又是一惊:“你这说法,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从哪里听来?”
慕容据挠了挠脑袋,道:“好像听谁提起过吧,当然我觉得这说法太有道理了……”
隐隐地,慕容归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一连声的爆炸响却打断了他的沉思,打开车窗,却是有人在点炮竹,敦煌的百姓,在这一刻竟然自发地庆祝起来,仿佛过年过节一般的高兴。
可是慕容归盈却想,这背后是否有人在暗中推动百姓的情绪呢?看看孙子——慕容据透过车窗不断地张望,他脸上的那表情完全可以和喜庆的鞭炮声融为一体!
“汉家百年辱,今日一朝雪!”
“肃州一战定汉鼎,从此河西非胡邦!”
“胡无人,汉道昌!胡无人,汉道昌!”
各种各样的歌声在街巷之中响了起来,远远地随风飘拂,慕容归盈忽然发现,敦煌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大一样呢?
民风,民气!
自张迈来了以后,这种变化就一直在进行,只不过往昔比较,但今天却变得特别明显。
难道说,张迈竟然改变了河西的民风民气?
不,不可能!
慕容归盈不相信一个人能够有这么大的魅力。
可是现在的这种变化又如何解释呢?
看着慕容据的兴奋,慕容归盈心中陡地闪现了一个答案!
“河西的民气,或者不是改变了,而是……恢复了!”
没错,恢复了!
“自汉开河西,匈奴断一臂!”
想想两汉的西凉铁骑,在一段时间里头那几乎就是制衡漠北的力量,甚至是无敌的存在!董卓引之以压制天下,而后降至末世,马超还能逼得曹操割袍断须!
而这里,正是曾经诞生过西凉铁骑的地方!
这里的人,也可是曾经诞生过马超的族群!
到了隋唐初期,关陇集团更加是平定天下的主力军!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自关中以至于陇西,这可是汉唐骄兵悍马的渊薮!
但这些年,河西民众的志气却被摧折了,直到这时才被张迈所激发。
“或许,就是这样吧。”慕容归盈很无奈地想到。
不是河西汉民无能,而只是统治者的政策出了偏差!
得陇右者得关中,得关陇者得天下!
一个本当雄视四方的民族,竟然在自弱的政策下变成了任人欺侮宰割的孬种!
看看慕容据,再想想张迈杨易,以及曹元德阎一山,慕容归盈心道:“是要让自己的子孙,做何等样人呢?”
历史在这一刻,为河西汉民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人之将死
密室,李膑,嘉陵,灵俊。
半个时辰之前,张毅才派人送来了密报,似乎曹议金打算以成亲的名义请张迈回来,嘉陵冷笑起来,道:“曹家的人就是没胆子,他们为何不放手一搏呢,这次如果趁势发兵攻占甘肃二州,谁能得战果还不晓得呢。我们安西的土地隔这伊州和沙瓜,可未必过得来。”
灵俊微微一笑,说:“如果曹令公是个冒险的人,那他就不是曹令公了。而且据说曹令公最近身子不是很好,如果他本人康健,或许还能放手一搏,但现在……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归义军在两代人交接的情况下,以曹元德的威望能耐如何争得过大都护?所以我估计曹令公一定竭力会求稳的了。”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嘉陵叹道,“如果错过了,让狄银喘息过来的话,接下来会如何都还难说呢。”
“大局的关键,不在甘肃!”李膑沉着脸,道:“甘肃二州的得失,只是锦上添花,但眼下我们或许有更大的一个棋局要对付!”他说着,望向西北:“那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大势!”
灵俊和嘉陵都向他望来,灵俊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加入安西唐军的日子不长,有一些机密还未能接触得到。
——————————曹家府邸,黑乎乎的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似乎屋子里头的人见不得光似地。
但此刻坐在屋子里的两个人,有一个就是曹元德,而另外一个,竟然是曾经出使安西的北庭回纥使者喀喇瓦。
“大公子,难道你还下不定决心么?”喀喇瓦道:“张迈的手段,别人不清楚,大公子你观察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他用三千兵力就能击败狄银,大公子自忖,你胜过狄银多少?萨图克的下场是什么,骨咄的下场是什么,阿尔斯兰的下场是什么?还有我们毗伽大汗!这么多前车之鉴摆在前面了,难道还不能够让大公子惊醒吗?现在瓜州的胡人、沙州的汉人都已经将他当做大英雄了,却都认为曹家拖了张迈的后腿而很不耐烦,小民们就别说了,就是那些世家大姓,只怕也有一大半都已经倒向张迈了吧。张家、李家……甚至慕容家!”
曹元德的脸皮抽搐了起来,但喀喇瓦却根本就不顾及他的感受:“若真让他回到敦煌,万一他发动兵变,再随便给你安插个罪名,眼下敦煌上下还有多少人会拥护曹家呢?”
“不!不行!”曹元德却还是摇了摇头:“我父亲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你为什么不试试!”
“不可能的!”曹元德道:“如你所说,现在张迈已经被河西汉民当成了救星,当成了英雄,家父就算再怎么为家族考虑,他也不可能公开联胡攻张的,他……他老人家还有千秋万代后的清名……”
“清名……”喀喇瓦冷笑起来:“真不懂得你们汉人是怎么想的,眼前的事情都顾不得了,还管什么千秋万代清名。”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曹元德挣扎着,道:“对我们汉人来说,史书上的一字褒贬,有时候比生死还大!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做的,就算是家破族亡也不能做……尤其是我父亲,其实他还是一个老派的人。他重视这个家族的势力,但也同样重视这个家族的令誉!”
“但他就快死了!”喀喇瓦毕竟是个胡人,没有卢明德那样的汉家修养,半点也不懂得委婉:“也许几个月,也许就几天了,但大公子你,却还要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