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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但老人反而不如少年人怕冷,慕容据冻得瑟瑟缩缩,慕容归盈却神色如常,一路上慕容归盈暗中观察安西唐军的布置,发现唐军的布置深符兵法,一关一卡,一岗一哨都没有给敌人留下可以趁机而入的空隙,心中便暗暗点头了,寻思:“布置此兵势的将领颇为得力!不知是谁。安西长征变文中所提及的那些安西名将,这次可得好好看看。”
又见在每一个重要的据点上至少都有一个营的军士不同其余,他便判断这些将士是安西军的折冲府兵,这些人在慕容归盈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兵——无论是士兵自身的素质还是从行动中所体现出来的训练强度,“在沙州也不多见啊。”
在这些人之下,一些看起来是新归降的部队的素质就明显差了一个层次。
眼看第二日就要进城,这晚赶过了宿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在野外安营,夜里忽然传来抽泣的声音,慕容归盈听得奇怪,就让孙子去打听,孙子来说是护送他们的两个安西小将士在哭。
慕容归盈便出帐来,那两个在哭泣的安西小将士只有十**岁,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正被将领责骂,可是那将领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慕容归盈见这两个小伙子的年纪当自己孙子也差不多了,心中生了几分慈爱之心,就问:“为什么骂他们?他们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护送他的队正道:“这两个小子不懂事,半夜里哭泣,吵醒了贵客,对不住了。”
慕容归盈问道:“他们为什么哭泣?”
那队正道:“没什么。”
慕容归盈再问,其中那个较矮的将士忽然有些失态地哭了起来:“老将军……大唐,大唐……大唐亡了……”说着失声痛哭。
那个较高的将士也跟着哭了起来,哭得慕容归盈有些愕然:“什……什么?”
那队正也虎目含泪,道:“老将军,我们最近刚刚听到消息……大唐亡了啊。”
护送的队伍似乎受到了什么感染,忽然都哭泣了起来,慕容归盈对这种感情本来是不懂的,为什么呢?这不是智商的问题,这不是经验的问题,这是他心中失去了某种观念的问题。
大唐灭亡的消息,他是早就知道了的。不但早就知道,而且早就失去了那种惆怅的情感。更何况,慕容归盈已经是一个重视家族远过于重视国家的人,他的一切谋划最终的指向都是家族的,而不是国家的。
对他来说,大唐就是朝廷,那是一个可以换的东西,而家族却不是。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积年而有智慧的人,听着那些哭声,再想想安西长征变文中所流露的那种慷慨激昂的情感,慢慢地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
是的,长征变文里有很多细节不是说了么,安西唐军在长征过程中有多少次是为回归故国而奋起拼命的,有多少次是为了那个久远的家园而流血捐躯!
然而到达疏勒之后,难道他们都还没听说过大唐灭亡的消息么?
他们应该是听到一些传闻的,然而他们或者是选择了不相信。
遥远的长安啊,那已经不止是一座都城,更是这些热血汉子的信仰所在,未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们拒绝去相信一切不利的“谣言”!
而此刻,梦想终于破灭了,担心的事情也变成了现实。他们在疏勒的时候就早已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刻还是忍不住落泪。
这些士兵哭的,不是为个人,不是为某人,而是为国家,为一个已经灭亡了多年的故国而伤感!
慕容归盈自忖,如果自己现在也是第一次听到大唐灭亡的消息,那自己是否也能够为这件事情而流泪呢?
他心里对自己摇了摇头。
那么安西的军民呢,又有多少是能够为这件事情流泪的?
第二天拔营西进,昨夜的热泪早已化作冰点消失,泪痕也早干了。
在路上时,慕容归盈看不到士兵们因为昨夜的哭泣而虚弱,相反他看到的是一个个在寒风中挺直了背脊的少年。
“少年人,”慕容归盈有些奇怪,问他身边一个叫田瀚的少年火长道:“你不伤心了吗?”
“伤心?”
“就是昨晚你们哭泣的事啊。”慕容归盈道:“我怕你们少年人想不通啊。”
“没什么不通的!”田瀚道:“我们昨晚是哭了,但那是我过去了的大唐哭,可是将来的大唐还在长安等着我们呢,所以我们白天不能哭,我们还得留下最大的力量去战斗呢!在疏勒的时候大都护就跟我们都说了:不管东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前面的道路会怎么样,我们都会活下去,都会战斗下去!而且我们还会胜利下去,而且终有一天将横扫天下!”
田瀚才刚刚到当兵的年龄,一张脸稚嫩得风雪也无法给他带来沧桑感,这几句话说出来慕容归盈心里直想笑,暗道这是多么幼稚的孩子啊,但看看他的眼睛慕容归盈心中却转为一凛——他发现田瀚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再看看周围,目光所及的少年们眼神中也都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其中更有几个虽然是黄皮肤却有这褐色头发的少年士兵!
忽然之间慕容归盈对安西军能够走到现在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他们现在能够为国家而流泪,而流血,而我们呢?我们的士兵能否有他们这样激昂慷慨的感情?”
“看来安西军走到今天,靠的不止是谋略和兵力啊。”
或许在智略智谋与战略战术之外,还有着某种更加强大的力量。
一种归义军已经丧失了很久的精神力量。
到达高昌城时,慕容归盈吃了一惊,之间城头挂了白布,许多守城士兵头上也都绑了白布条,郭师庸亲自迎接出来,两个老将见面,寒暄毕,慕容归盈请教为何如此,郭师庸含泪道:“此为国服丧也。”
慕容归盈叹道:“大唐已亡多年了,再说为国服丧,自古也未见此礼啊。”
郭师庸道:“大唐已亡多年,但我们却是最近才得到确实消息,我们也不知古来是否有过此礼,服丧戴孝,只是出于本心。”
慕容归盈叹息不已,道:“虽然如此,但眼下高昌新得,胡虏未远,需得防毗伽趁此反攻。”
郭师庸慨然道:“我等只是悲愤,并非无力!毗伽若是敢来,管叫他尝尝我们大唐哀兵的力量!”
来到门口,张迈已经在等着他了,他的左边是郑渭、李膑、法信等人,右边是杨易、奚胜、石拔等人,除了在外掌兵的将领以外,文武重臣都到齐了,由此可见对慕容归盈的重视。
慕容归盈细眼打量张迈,见他身材高大,一脸的精神气,这几个月的苦战让他的小肚子又缩了回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养尊处优的感觉,而像是一个将军刚刚打完一场仗解甲回到家中。
进入大厅,这个本来就空阔的地方由于布置简略更是显得畅爽,椅子也不是很舒服的、披着毛毡毯子的柔椅,而是硬木靠背椅,屋内虽有暖炉,但窗户都打开了,寒风猎猎吹进来,冻得所有人都不得不精神。
在大厅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那几乎是整个大厅唯一的装饰,慕容归盈文武兼修,所以进门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幅字,但让他诧异的是自己竟然认不全。这不是因为字体艰难,其实慕容归盈已经瞧出这是一副隶书,只是因为这些字有些断了,而有些又很模糊。
“这是一个拓本。”慕容归盈心想。坐定之后,先代表曹议金向张迈致以殷勤之意,茶过三巡之后,才渐渐说到军务上来,道:“曹令公听说毗伽兴兵犯焉耆,惊怒之下召集沙州诸将商议对策,诸将都道,安西乃是盟友,盟友被犯不可不援!因此便要派发援兵,但老朽道:毗伽之犯焉耆,等消息到敦煌时,或者他已经开到焉耆边境,若我们发兵走楼兰古道到达焉耆,说不定赶到的时候战事都已经分出胜负了,因此发兵无益,但不发兵则无义!因此献上一围魏救赵之策,将袭伊州牵制毗伽,好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不想大都护英勇无敌,不但击退了毗伽还攻入高昌,我军乃趁势攻入伊州,以相应大都护之兵势,天山以南,以后便是我汉家之天下了。”
张迈举手道:“慕容老将军来得好!这番收复伊州,打通天山南路,可以说是曹令公与慕容老将军为国家立下了大大的功劳啊。”
慕容归盈笑道:“李氏早已覆灭,中原新朝也顾不到这边,我们出兵攻略伊州,倒也不是为了朝廷,只是既与安西结盟,冲着盟友的交情前来。”
张迈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