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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祆教统治下的宁远(原讹迹罕)地区,麦克利虽然也保护商人的利益,但他没有向外拓展商路的能力,河中地区与宁远相距不远,可是由于宗教方面的对立,两个地方的商人根本无法实现自由往来,宁远的商人也只好靠着自己的能力,迂回地向南走葱岭这条难于上青天的道路,做着断断续续的细水生意。这样的商贸非但成本极高,而且无法保证可持续的发展。
但在安西成为这两个地区的统治者之后,这一切都马上发生了渐进却是根本性的变化。
制度设计方面呢,安西唐军最高统治者张迈的政治理念是远远超越疏勒本身经济水平的,他和娴熟西域经济格局的郑渭一起构建的制度蓝图也是稍微超前于这个时代,对于私有财产的保护正一条条地落实为明文规定,以前商人们若被权势者盯上,就只有靠收买、走后门等手段来寻求免祸,现在却已经可以通过法曹来解决民事问题,在安西境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起的权势者与商人的纠纷,而所有的这些纠纷都在张迈、郑渭的关注下得到依法解决,并在一步步地形成习惯力量。
税收方面,张迈和郑渭也根据疏勒、宁远两地的实际情况,确定了比较透明的税收制度并向全境公布。大都护府在亦黑、库巴、冲天砦、马鞍山口设置了四个对外榷场收取关税,在托云关和莎车收取境内交通厘金——莎车面对的是于阗,本来也应该算“边境”,但张迈却决定了要用境内厘金的标准来收取,以此鼓励两邦经济上的一体化以及民心上的彼此认同。
律法的公正、税收的透明再加上对境内最贫困阶层施与生存援助,让安西境内的治安大大转好,当然,促使治安好转的重要措施还包括对于所有破坏治安者的打击——不管是唐民还是异族,只要违法者均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宁远南部吐火罗山区的山贼、葱岭山间隐伏的马贼,还有藏身于死亡沙海的大漠强盗,以及隐身于市井中的不稳定异族分子,都曾经对安西境内的治安构成威胁。
杨定国曾经建议说安西刚刚立国,对来归异族不妨采取较为宽松的羁縻政策,但张迈却拒绝了。
“凭什么要对主体民族严格要求,而对异族中的败类姑息养奸呢?”张迈当时就说道:“我知道诸位的意思是想作为一个过渡政策,可是一开始放松后来渐变严厉,非但不能收买人心,还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处境每况愈下,会为将来埋下极大的后患,反而不如一开始就严厉公正更能实现长治久安。”
所以他哪怕在人力物力最困难的情况下也坚持采用重点打击的手段,甚至不惜出动精锐部队将叛乱者全部剿灭。
而实践也证明张迈的决定是正确的,在疏勒攻防战以及联军西征之后,境内的少数民族震慑于安西军的军威不敢妄动,也就乖乖地遵从了安西军的规定,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就不觉得有多少的不方便了。
除了制度上的保障以外,在政策上郑渭也设法对粮食加工、衣物加工等有益于民生的手工业上给予了一定的政策扶持,对于造酒等太费人力与粮食的手工产业则加以限制,至于产地在境外的贵金属与奢侈品,如黄金、象牙、珊瑚、玉石等则力争让疏勒成为一个最安全最可靠的交易地。
张迈和郑渭的这个意图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安西的领土刚好处在天方教板块、回纥板块、华夏板块和印度板块之间,而安西境内,回纥商人也好,天方教商人也好,印度商人也好,都已经听说这样的传闻:只要进入安西,依法交易,一定可以确保财产不会因为政治或者宗教上的原因而被没收——这个保证看似平平无奇,但在中古时期却没几个邦国可以做到。
在过去的一年里,疏勒与宁远的农业已经恢复到历史上的较高水平,手工业有了复苏性的发展,而商业发展的速度则是手工业的数倍,一张东起于阗,西至萨曼、南通印度、北联回纥的商业网络正在形成,安西境内的中转商人靠着居中倒卖的优势赚得盆满钵满,更让他们期待的是:大都护张迈还在通过军事上的威慑与外交上的交涉,将这张网络不断地扩张下去。
向西是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河中地区,安西军已经通过外交手段打通了与萨曼的国际交易,现阶段没有必要再采取军事行动,向北则是岭西回纥,虽然亦黑的榷场交易不如库巴的榷场交易来得稳定,但要想进一步打开这个市场,军事阻力太大而能够得到的经济利益又太小,所以商人们对这条商路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但是东方就完全不同了。
东方啊,东方!那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有着广阔的货品来源以及近乎无限大的市场需求,无论西域有多少的奢侈品,到了中原都一定能够被消化掉,而丝绸、陶瓷以及各种各样的中国商品,也只有打通东方的道路才能得到源源不绝的货源。
作为中转商,疏勒的商人是坚决支持安西唐军扩大这张商贸网络的,甚至就是天方教的商人,由于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间接获得利益也都期待着东方战事的进行。而龟兹方面以及沙州、瓜州方面的商人,也都有着融入这张商贸网络的冲动。
郑渭是个文官,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在东进的事情上,他非但没有站在张迈的对立面,相反,他是张迈最坚定的支持者,因为他知道东方利益有多大。
“龟兹到了!”
一队商旅扫掉俱毗罗沙漠粘在衣服上的沙尘,兴冲冲地赶入城中,城内保守的居民不免有些奇怪:这些人在这时候跑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龟兹刚刚发生过战争吗?难道不知道龟兹附近的军事冲突还在持续吗?难道不知道高昌回纥的毗伽大汗随时都会冲来吗?难道他们就不懂得“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道理么?
可是对龟兹本地人的种种顾虑,这些西来的商人似乎全没放在心上,军事上,安西的商人正在形成一种“张大都护战无不胜”的迷信,当然更内在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利润!
钱,钱,钱!
在中转商的眼里,龟兹和焉耆不仅是城池,更代表了数量越来越多的金钱和种类越来越多的货物,每向东推进一州或一镇,这些商人们的生意就能增加几成!一想到打通河西走廊进入中原腹地,那种巨大的诱惑简直可以推动他们干出任何事情来。
很快地,龟兹人就没工夫去替这些外来者担心了——因为他们中的敏锐者很快就发现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各种各样的商机也多了起来。
光是这些西来商人进入龟兹后对衣食住行的消费,本身就已是一种商机,更别说龟兹国自古盛产麻、麦、葡萄、良马,境内的金矿、铁矿、铜矿储量也不少,手工业方面其织锦尤负盛名,这些都是可以与西来商人直接交易的。同时龟兹人本身就有做中转商的传统,在明白疏勒商人的意图之后他们迅速就反应了过来。压在他们头上的游牧统治者——回纥一族其男丁几乎已被驱逐殆尽,剩下的也再不能产生政治上的影响力,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更适合工商业发展的政治制度与法律制度,虽然不算残暴但相形之下却十分无能的骨咄迅速被他们忘记,“张迈时代”已经到来!
不止龟兹本地商人,一些来自沙州、来自焉耆甚至来自高昌的商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就在焉耆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高昌、沙州与龟兹三国的民间商业势力已经产生了频密的接触,使得前两者对安西境内的政治制度、商业环境、律法制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作为安西全境内政方面的首脑,郑渭并未曾直接涉及对东方的战争,可是他治理下的安西却正一步步地成为西域各族所向往的国度,“以内政胜敌”的隐形效应正在发生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龟兹城,新长史府。
这里原本是龟兹宰相洛甫的府邸,现在却变成了郑渭的临时行在。长史府门外不知有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想要巴结这位安西的“宰相”,可惜大多数人却不得其门而入,不过这时却有一个身穿貂裘的中年商人骑马从侧门驰入,暗地里便有市井中人指指点点,猜测这个人的来历。
进入长史府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正是郑渭的哥哥、安西境内最大的商人之一郑济,唐军在与萨曼的交涉结束后,郑济就卸了官职恢复了商人的身份。他第一步是感到疏勒与弟弟郑渭见面,兄弟两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与痛哭,但可以想见,像这样的两兄弟在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