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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驱逐了胡虏统治者以后,定税权就回到自己手上了,那还担心个什么呢!
大昭寺的和尚们行动了起来,发动所有唐民,抢割庄稼。种田是很辛苦很艰难的过程,而收割却在一日之间,在唐军还在进行那场大野战的时候,抢割就已经在疏勒城视力不及之处开始了,要组织农夫们打仗,那可得经过漫长的训练,要组织农夫们割稻田,那和命令他们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数万把镰刀一挥动起来,就像一阵风吹过,田野里的庄稼便成片成片地倒伏,等到其它地方抢割一空后,才轮到疏勒城外这一寺。
“天!唐寇在抢粮食了!”
数万农民仿佛在表演一般,他们在朝阳升起时开始挥舞镰刀,城头的军士奔去报告胡沙加尔,等胡沙加尔气急败坏地赶来时,那一寺麦田已经有一大半倒地了!
“这帮唐寇在干什么!”
作为这个地区的军政领袖,胡沙加尔对农时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还不到收割的时候啊!
这里远在内陆,庄稼一年只一熟,而且熟得较晚。如果现在就收割的话,对整个大疏勒地区将会有重大的影响——不是胜负问题了,而是关乎十余万城市居民的生死问题!
消息在城内不胫而走,那些曾见过郑渭的商家使者,猛然间领悟到了郑渭当初提醒他们多积口粮的真意!
“这帮唐寇,好毒啊!”
“嘘——你还叫唐寇!”
所有人心里都紧了起来!是啊,现在已经不能再乱叫唐寇了——哪怕是在疏勒城内。
野战胜负一决,这个地区的主导权已经逐渐落到唐军手中,再加上粮食一旦被唐军控制,十几万人的命根子也就握在张迈手中了!
胡沙加尔迅速组织起三千骑兵,冒险从南门突出,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镰刀的速度已经让他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这三千骑兵是胡沙加尔的精锐,堵在西南面的两部胡营根本就挡不住他,三千骑兵突破了两部胡营之后,便分成三队准备进入田野逐杀农夫。
疏勒成西南方向是一片平川,一眼望去没有可以伏兵的地方,虽然已经可以望见有骑兵从唐军的大本营开来,但离这里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三千大可以冲到田间杀上一阵,然后再回城。
骑兵的灵动性这时终于发挥了出来,亲自领兵的胡沙加尔指着远处的农夫:“冲过去!宰了他们!”要冲散这些农夫,杀得他们怕,叫他们没法再提前收割。要三千骑兵将遍地的小麦运回去不能够,但至少也要阻止唐军将一束束的粮食带走。
三千骑兵分作三十队,分头向抢割的农民冲去,但那些农夫竟然丝毫也不惊恐,就在相隔不到二里时,最前面的几十匹马忽然栽倒——在农田的边缘,竟然有一条宽约八尺的沟壑!
可以种田的土地是柔软的,用锄头掘起来并不难,这条八尺沟壑也正是这三个晚上一万多名农夫在夜里悄悄掘出来的,沟壑不深,但下面却插了尖木,然后再铺上干草,马蹄一踏空就载了下去。
三千骑兵都吃了一惊,齐齐勒马,之前策马奔驰的威势也就全没了。
“有陷阱!”
惊呼声此起彼落,但胡沙加尔很快就发现沟壑并不是很宽,也不是很深,他下令:“纵马!跳过去!”八尺而已,刚才有几十骑栽倒是被干草迷惑了,现在既然已经发现,要阻挡骑兵的步伐,没那么容易!
马匹纵蹄一跳,果然跳了过去,这一跳之后自然还会有前冲的惯势,结果冲出了没几步又有几十骑栽倒——第二条沟壑!
这究竟还有几条沟壑啊!
胡沙加尔变了脸色,派人下马探查,一探之下才知道前面一共有三条沟壑,每条沟壑相距不过三丈,三条沟壑再过去的田土间,远望没发现什么,等到近看才看清到处都是坑,有大坑,有小坑,有的隔这三四尺,有的隔着一两丈,虽然小心一点可以避免陷入坑内,但那样的话骑兵就没法冲锋了。骑兵的速度一旦被限制住,就可能被唐军截在这里缠杀,胡沙加尔现在需要的是灵活的战斗,他可没和唐军纠缠。
唐军一队步兵正慢慢走来,他们走得并不快,田间大小深浅不一的坑对步兵的行军几乎没有影响。而在背后,唐军的骑兵已经开向南门——那三道沟壑刚才浪费了回纥不少的时间,胡沙加尔醒悟了过来,知道唐军的骑兵并不打算冲击过来,对方是要截断自己的退路!
“是陷阱!”
“快退!”
数千人急急忙忙地出城,跟着又急急忙忙地撤退,然而等到他们奔过那两个被他们破坏了的胡营,便发现石拔正笑吟吟地在前面等待着他们!同时在左侧,薛苏丁已经绕了过来。一场毫无悬念的截击战展开了。
战斗开始,而镰刀则没有停止,田野间忽然飘荡起农歌来,唐军的厮杀节奏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石拔想起了临出发前张迈的训诫:“这几天大伙儿作战十分勇猛,值得嘉奖,然而从今往后,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战士除了勇猛之外,还需要另外一项更重要的素质。”
“是什么?”石拔等问。
“仁义!”张迈说。
“仁义?”众将士不大明白:“对敌人讲仁义?”
“不是对敌人讲仁义!”张迈说道:“以往我们打仗,背后不是沙漠,就是雪山,是没有退路的死地!而今天你们要打的这场仗,背后却是农田,是正在抢割庄稼的农民兄弟!以往我们打仗没有退路,因为就得死,而今天这场仗就更加没有退路了,因为退一步,不但自己得死,连我们的亲人也得遭殃!所以我们要以加倍的勇猛来打这场仗!这一仗要打出来的不是血腥与残酷,而是勇敢与仁义。”
石拔还是没有听懂:“特使,你们能不能说得简单一些?”
“简单一些?”张迈道:“那就是:心里存着保护农民兄弟的想法,比以前更加拼命地杀敌!”
“这就是仁义?”
“对,这就是仁义!”
石拔拿着獠牙棒,追逐着匆忙逃回疏勒的回纥,很可惜,南面一带地势平坦,缺乏可以伏兵的场所,这也是胡沙加尔敢出来的原因,石拔赶到时只能冲击,却无法将回纥军全面拦住。
他挥舞着獠牙棒一个接一个地敲过去,等到将截住的兵马全部歼灭制伏,胡沙加尔已经逃回城内,城头砸下滚石射下箭雨,将石拔逼退,郭洛眼见再战下去就变成了攻城,下令收兵。
唐军退回到了农田边缘,许多农夫望见唐军得胜都跑了过来,举着锄头与镰刀欢呼,石拔等的刀棒上鲜血淋漓,他们也不害怕,反而对着他们高呼万岁。那种热切的眼神让石拔胸中一热,体内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力量来。
他跨着千里马,挥动獠牙棒,就这么冲杀过去的话,一个人可以打死一百几十个农夫,然而这时却有一股力量让他感觉面对农夫们那淳朴的欢呼声时,手中的獠牙棒沉甸甸的,重似千斤,叫他就算有万人敌的力量,也无法将獠牙棒转向对他欢呼的农民。
“我们和那些回虏是不一样的,”石拔心里隐隐想到:“不止是因为我们比他们更强,而是……是什么呢?嗯,那大概就是特使所说的仁义了吧。”
张迈坐在城外一个高岗上,津津有味地瞧着这一切,农夫们和战士们都在拼命,农夫们是在拼命收割,战士们是在拼命杀敌,他忽然笑了起来,对郑渭说:“我们赢了。”
“疏勒还没打下来呢。”郑渭微笑道。
“我说的不止是疏勒,”张迈笑道:“现在就算萨图克来,也无可奈何了!”传下命令:“把准备好的招降书信,明天一早,射入城内。”
————————————胡沙加尔恹恹回城,这一番出战又折了不少兵马,等他再上城头,目光所及,农田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在唐军诸营的后方,农夫们正忙着搬运粮草,也不知道将搬到哪里去。
将领莫兰特道:“将军,不用担忧,疏勒城中的粮仓,足供我军吃上一年,这些唐寇,总不能真把我们围上一年吧?”
“一年?”胡沙加尔说道:“够我们吃上一年,又够十几万人吃多久呢?”
莫兰特皱起了眉头,眼看着再过一个月,粮商们就能从拿到新粮,所以这段时间里,刚好是民间粮食最短缺的时候,不过疏勒城素来富裕,乃是方圆千里最重要的粮食集散地,各大粮商的粮食储备甚多,莫兰特估计,民间存粮至少也还能维持两三个月。
可惜他估计错了。
普通居民手里根本就没那么多的存粮,早上唐军提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