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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本来法如以为即将进入尾声的战局又起变化!
原来石拔竟然在转向的那一瞬间抛出套马索,套住了敌军的大旗,跟着一夹连捷,依靠着马力斜冲,靠着这一冲之力,竟然将大旗拉得斜了!这是石拔最后一次尝试,他靠直觉觉得,如果这一套能够套住大旗,或许会产生不可思议的结果,如果这一招无功,他也不会再纠缠,直接带领三百唐骑冲出去!
大旗从被套住到被拉得歪斜,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在那一瞬间过后,石拔与大旗之间所有回纥士兵都能拔刀砍断绳索。
可是,就是这么一秒钟不到的功夫,却已经产生了改变整个战场的效果!
战阵之上,士兵看十长,十长看百夫长,百夫长看千夫长,而所有人在混乱中的行动方向就是看帅旗位于何处,旗在军稳,旗偃军败!大旗一时未倒,可是帅旗一动,对军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山上山下不分呼喊,看见回纥大旗歪斜,都以为唐军已经在阵心取胜,所有人忍不住齐声欢呼,原本僧侣农夫还是一步步地踩踏逼迫过去,这时却变成拔腿冲来了!
取胜了,取胜了!
摘取胜利的果实去!
回纥军的士兵向内见到军旗歪斜,向外看见山上山下一万多人夹击奔来,个个脸色大变,最外围的牧民首先逃走!逃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时已经不是阵脚松动,而是军心溃败了!
“杀!”张迈几乎是靠条件反射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时机,反手一指,三百唐骑后军变成了前军,本来殿后的慕容旸,这时却变成了冲击的先锋!
回纥的主将大声呼喝,可他也止不住败势了!
万余民壮从山上、山下两路夹击,奔闯了过来,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在这当口,他们手中的大棍和锄头似乎也变成了可怕的武器。更何况,狡猾的农夫其实也有对付骑兵的方法哩!他们有的将镰刀加长变成了原始的钩镰,用来钩绊马腿,有的则用绳子做绊马索,在面对百骑冲锋而来的局面下,这些零散狡猾的招数都难以发挥作用,可是回纥军势一乱,被上万农民冲到跟前,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奸诈而全无战场章法的农民兄弟们,用大棍对准回纥的脑袋,用锄头对准回纥的后脖子,或者直接扯住敌人的大腿就扯,拉下马来后用脚踩也把人踩死了。
三百精骑的如神龙一般在敌阵中冲击,两万多条泥腿子随后踩来,在这一刻,这种奇异的配合简直完美!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只有三百唐骑还保持着组织,而混乱对人数占多数而士气又高昂的农夫们来说却是优势。
石拔已经很累了,可他忽然发现身边多了好几个护卫——七八个农夫跑到了他马前马后,大叫:“将军,将军!”他们说的是唐言,战乱中话也说不清楚,但石拔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将军,我们跟你杀敌!
本来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时石拔猛吸一口气,竟然又振作了起来,本来三百唐骑冲入敌阵,郭洛心中暗藏着惴惴,这时却猛地发现身边全部都是自己人,本来张迈只是想冲上山去,但转眼间突围战却变成了击溃战!
张迈猛地举起手中的赤缎血矛,大声叫道:“大唐军民听令!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他身边二十几个大嗓门早已习惯了做张迈的扩音器,听到命令后马上齐声呼喊:“钦差张特使军令:大唐军民听令!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三百唐骑齐声叫了起来:“钦差张特使军令:大唐军民听令!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上万农夫的血猛地都沸腾了起来,仿佛被传染了病毒一样,一张口接一张口地叫了起来:“非我族类,不降者杀!”“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张迈的这个命令,原本只是因应这个战场!在混乱的战场上对上万人发号示令,不能有太过复杂的言语,而必须简约有效,让人一听就明白,而“非我族类、不降者杀”则是最能区分敌我、让所有人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做的号令!
然而张迈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命令却比他的本意传得更远!而且比他想象中传得更快!这个号令连同唐军取胜的消息,突破了这个战场,像风一般吹遍八十一寺以及围绕在八十一寺的所有绿洲村。
“朝廷派大军来了!”
“朝廷下军令了!”
“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非我族类,不降者杀!”
在某种形势下表现得很胆小的农民们,这时忽然变得胆大包天!在某种形势下表现得很软弱的农民们,这时忽然变得奸诈而危险。
从疏勒七屯开始,上百年大唐军民开垦出来的一片片灌溉农田,忽然也都变成了暗藏杀机的屠戮场!
多少年的压迫,多少年的憋屈,多少年的积怨,此时此刻,就一口气拿回来吧!汉家子孙恼火起来,也绝不是好惹的!这一刻就让回虏们瞧瞧,什么是龙族的血性!
从大昭寺到疏勒本城,数日之间所有回纥都成了惊弓之鸟,谁知道哪片庄稼地里,就隐藏着拿着锄头、随时要往他们脑袋砸下的农夫呢!
张迈在冲击之初,也绝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他是率领万余农夫追亡逐北,到后来却是被千万农民拥簇着前进!
几乎在每一个唐军的周围,都农夫围绕着,他们渴了,有人送上水来,他们饿了,有人帮忙做饭。几千泥腿子,似乎变成了三百骑兵的扈从步卒。
张迈甚至都不用派出侦察兵了,因为有无数双的眼睛在当他的眼睛。
“啊!那边的胡人又集结起来了!”
听到消息,三百骑兵马上出动,冲上去将集结的逃兵击垮,打乱的敌人的组织后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两腿沾泥巴的农民兄弟们了!
一开始,是从大昭寺下跟随来的农夫在帮忙,到后来沿途的农村听到消息的农民全部自发出动,三百唐骑与数千农夫一路追击,杀出了二十余里,从大昭寺下盘绕而过的疏勒河水为之赤。
自从新碎叶城起兵以来,唐军一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哪怕是打了胜仗也都时刻戒惧着,唯恐什么地方冲出一队胡马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但现在,他们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行军,周围有人扈从,无论走到哪里随便歇下,都会有人在周围帮忙放哨,在碎叶沙漠的时候,唐军就像一个近视眼,看不清楚视野之外的所有局面,但来到这里,唐军却变成了顺风耳,所有风吹草动都瞒他们不过!
来到这里,张迈才晓得什么叫做本土作战!
离疏勒本城只有二十里的赭石村,这次主持围攻大昭寺的回纥主将下马休息。他身边只剩下五个护卫了。
“快到了。”
想想这一路来的遭遇,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战局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温顺的佛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想赶紧回城,现在所有有农田的地方,都变得不安全了!
“谁!”
麦田里冒出两个怔怔的青年农夫来,其中一个瘸了腿。
“你们是谁,干什么!”
“我叫大呆,他叫二呆……”两个青年农夫呆呆地说。
回纥诸将的护卫一鞭抽在了他们头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大呆二呆就这么挨着鞭子,一点反抗都没有。
“我们,在吃饭,忽然见你们来,就躲起来了。”
这些下贱的唐民农夫,见到回纥骑兵就躲起来,那是常有的事情,也不用解释什么原因。
听了他们的话,六个回纥肚子忽然咕咕作响,跟着他们就看见了田间有一个瓦瓮,一个军士跑了过去,抢过瓦瓮,发现里面有一些杂粮粥,这东西当然不是什么美味,但这当口,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里还计较得了美味?
骨碌碌,回纥主将吃掉了半瓮,忽然发现旁边的护卫都在咽口水,想想这一路还得靠他们保护自己,就说:“来,一起吃。”
五个护卫大喜,抢过来分着吃了。吃完之后又歇息了一会,便赶着要上马,大呆忽然叫道:“等等。”
“干什么!”一个士兵马上喝道,大呆却呆呆说不出来,那护卫迎头又是一鞭子,骂道:“没事乱叫什么!”又抽了两鞭子,忽然肚子一绞,闹了起来。
回纥主将也很快就发现肚子不舒服,六人争先恐后,躲到了麦田中大屙起来,这一屙就止不住,犹如长江崩堤,激荡狂涌,又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六人都屙得手足酸软,忽然见大呆拿着个锄头,二呆拿着把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