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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民族是超然的,就算她输了,也还永远都有翻盘的机会。
“那就是汉人!”在上京通往东北的道路上。大辽的太后述律平,正在给耶律德光的长子,十一岁的寿安公耶律璟讲述分析形势。
述律平对孙子说道:“这是汉人让人切齿的地方,这个可恶的民族,似乎从开天辟地之始就存在,经历几千年的风雨曲折而屹立不倒。不过,这也是他们的缺点!他们因此不会有我们这样强烈的民族危机感,所以他们的人,很难下定必死之心!”
契丹的地皇后,大辽如今的太后,耶律阿保机的妻子,到去年为止整个北方最有权势的女人,如今已经进入暮年,但身体却仍然壮健。日常还能骑马,因此马车的颠簸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孩儿听说天策好像不是这样的。”耶律璟才十一岁,却已经长得颇为雄壮,有寻常十三四岁少年的身高,述律平坐在马车上,他则骑着战马在旁边跟随,“他们从西域起兵,突破重重困阻。几次大战,都是在别人开来必死的情况下奋战脱困打开新局面。他们和奶奶说的不一样啊。”
“天策不是汉人!”马车内述律平厉声道:“或许,他们的祖上是有汉人的血统,或许他们说的也都是汉话,或许他们也自认是汉人,但天策绝不是汉人!这一点你要记住,万一你爹爹这一次没能打败他们。将来与天策作战的重任,迟早会落到你的头上,你千万不能被韩延徽那些人蛊惑,将天策当作中原汉人来看待。”
“为什么?”耶律璟道:“各种变文故事,都把天策的来历说的很清楚啊。他们就是安西四镇的后人,怎么不是汉人了?”
“或许他们是安西四镇的后代,但他们和中原的汉人已经是两种民族了。”述律平道:“安西旧部,是在西域各种敌人的围困中苦苦求活的,所以他们才会有着中原汉人所没有的危机感,有着绝境挣命的决绝!有着将性命当作赌注的勇气,有着小族小国才会有的团结!”
“小族小国才会有的团结?为什么小族小国才会团结?”
“因为大国之人,是很难有真正团结的。”述律平道:“人必为自己而活着,为自己而谋利,为自己而战斗!但单靠一个人很难做成大事,所以需要彼此相帮来与外界竞争。在东北,在漠北,一个小部落就是一个整体,他们必须全族犹如一个人一样去与天地争斗来获得活路。团结不是一种美德,它是一种需要。一个部落,必须团结起来才能与其它部落相争以求活命资源,一个部族,必须团结起来才能与其它部族相争以求壮大。但是,汉人没有这种需要!
“汉人的地盘太大了,大到几乎无边无际,除了偶尔会出现的像我们契丹或者吐蕃、回纥这样的强族,其它小族就全部都是他们压迫的对象,如猪如羊,任其牧养榨取。因此除了西、北边境,对大部分的汉人来说,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几乎都没什么机会遇到对他们有威胁的外族,他们是汉人,而不管经商种田,读书习武,争竞的对象也一直都是汉人,绝大部分的汉人都没什么机会去与外族人争竞。他们从小就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长大以后,也注定了更习惯于与本族人争竞。他们的内斗一定会多于外争。
“只要汉人一天是这个苍穹之下最庞大最富有的民族,他们的这种情况就会一直延续下去,除非到某一天他们从高高的宝座上被打落下来,让他们感到亡国灭种的危机,那时才有团结的可能。”
耶律璟仿佛明白了过来:“但天策却是一种小国小族的状态,所以他们内部才能那样团结,是吧祖母?”
“是的。”
“但是天策现在又回到了中原……”
“是,这也是他们现在最可怕的地方。他们以新兴邦族的气概,回到拥有无穷人力无尽物力的母邦,他们为母邦带去了拼命的勇气、挣命的决绝和团结的精神,振作了母邦糜烂的状态,而母邦则为他们提供了无穷的人力支撑。这也是这些年天策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原因。”
说到这里述律平叹息了一声:“可惜我们没有更早看透这一点,要不然,就不会有漠北之败了。”说到这里,契丹地皇后的眼中。罕见地闪烁着一丝恐惧之色:“现在天策掌握的还只是西北,一旦被他们掌握整个中原,将其人其力用于对外,苍穹之下别的民族还哪里还有活路!”
“祖母,我听韩延徽说,石敬瑭打不过张龙骧的。如果真让他统一了中原,天策又这么可怕,那我们契丹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匹信骑飞奔靠近,对车内的述律平说了几句话,述律平嗯了一声道:“晓得了。”就将信使打发走了。
耶律璟问出了什么事情,述律平却仿佛没听到孙子的提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述律儿,别怕天策。你只要好好努力,把大辽撑持下去,熬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熬到张迈、杨易这些人都死了,那契丹就仍然会有机会!”
“为什么?”
“黄河之水再怎么浩荡,灌入大海之后,很快就会被海水同化,最多两代人。中原一定会回归常态的。”
述律平没有再作解释,只是望着上京的方向。刚才信使告诉他上京之战已经开始了,尽管她不肯承认那里的形势,她无法掌控!
当述律平正在道路上教育孙子的时候,她的丈夫阿保机所引以为傲的契丹腹心部已经对天策唐军发起了冲击。
天策前军一步步地投入上京城南的战场,剩下的九千人根本就无法抵抗契丹的强势突破,九千部落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撕成了两半。
拽剌铎括挥动巨斧。不是用砍,而是用砸,加长的铁皮柄,八十多斤的斧头,在他手上就像一根狼牙棒。他都不在乎准确度,看到前方有人就是一挥,然后人世间就多了一个死人,或者一匹死马。
强烈的冲击力、可怕的杀伤力,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天策麾下的漠北诸部吓得两股战栗!
但这一切并没能吓倒天策中军。
和契丹的锥行阵相应,唐军的中军分成五个纵深,第一层是鹰扬万骑,面对契丹腹心部威慑十足的气势仍然稳如泰山屹立不动,第二层一万人主力是甘凉新征集的骑马步兵,第三层一万人,主力是龙骧铁铠军,第四层的主力又是鹰扬骑兵加上从后军调入的防卫步兵,第五层是混合的备战队。
五个纵深,前三部都排列成初月型,最精锐的兵力集中于左右两尖,第四个纵深做半圆形,本来,李膑准备以拒马高盾作为第一层,但杨易却拒绝了。
“我们这一趟,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厮杀!契丹要冲杀,我们陪他冲杀!”
契丹兵马在突破拔野的前锋之后,若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契丹的整体阵型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锥形,但基层阵型却为之一变,变成五到十骑为一小队,五十到一百骑为一大队,数骑为一小丛,数十骑为一大丛,上千大丛上万小丛,丛丛推进,骑兵丛与骑兵丛之间几乎等距,彼此之间互相呼应,又不因距离过近而发生践踏,且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地方弓箭的杀伤力,这个进军阵势,是漠北千百年发展出来的骑兵战法,但不是契丹这样的漠北精锐不能有效执行,后来传到蒙古人手上,铁木真为之取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进如山桃皮丛”!
当第一波骑兵丛进入漠北箭支的三箭射程,天策中军第二层已经发出了号令:“预备!”
这第二层人马,主力是来自甘凉的新征集人马,多是骑马步兵,种群夹杂汉番,但对天策政权的认同度甚高,西凉自古出勇士,这些人在郭师庸和张迈共同建立的军训体制下,军事素养已算不低,再经去年万里迂袭的实战训练,已经堪称精卒!
二千八百步兵同时坐倒,腰用力,双腿开撑,他们用的是腰弩!必须坐倒在地发射弓箭,但一弩五箭,且有效射程又是漠北箭枝的三倍!
“放!”
一万四千支羽箭,以尖锐得让耳朵难受的破空之声,直入契丹阵中!
若这时有羊群在左近吃草,听到响声就足以让羊群吓得四散而逃。若这时渤海步兵团近在左侧,看到这样密集的箭雨、这样迅疾的箭速都得愧死!高强度的腰弩所激射出来的羽箭,和渤海步兵团的弓箭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精锐之所以为精锐!契丹腹心部的人听到破空之声,几乎不须将领下令,数千骑兵丛全部在马上伏地,身子缩成了一团,最大限度地缩小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