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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道:“天策乃是西北胡种,假冒唐人,蛊惑人心,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就算真起了争斗,也算不得什么自相残杀。”
“华夏入夷狄则为夷狄,夷狄入华夏则为华夏,既然天策朝野上下都认为自己就是唐人,则他们就算身上带有胡人血统又如何?其心归话,其语唐言,则他们就是中国之人,中国之人与中国之人之间起了战争,就是自相残杀啊。到时候只会是让契丹渔翁得利而已。”
桑维翰上前,想要帮忙辩解,石敬瑭却已经一挥手道:“契丹也改国号为辽了,耶律德光也改了汉姓为刘了,他也会说中国话,按你这样说,他不也是中国之人了?”
冯道一愕,心想契丹只是字面上改了一个国号,和天策政权全体上下真心以汉家为荣怎么会一样,还要说时,石敬瑭却没给他机会,挥手道:“再说收回燕云之后,契丹便退出汉地,中原便金瓯无缺。到时候,我和张迈之间势必要争一争天下!秦失其鹿,天下逐之,逐鹿之时,但看谁强谁弱,谁还能顾忌是否汉人?冯相,你这时候来跟我说什么不得与天策起冲突,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可还知道忠君二字怎么写么?”
有些话,石敬瑭也没尽说——我现在就是和契丹结盟,就算契丹是胡,天策是汉,但连弱抗强,这才是我石敬瑭的利益所在,之所以不直接说连辽抗唐,而要说收复燕云,就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桑维翰知道这是遮羞布,还帮忙遮挡,这才叫忠臣,而你冯道现在来阻止我们和契丹的好事,就是要扯了我的遮羞布,你这么做到底是为谁——这话没法在朝堂之上挑明了说,若尽说了,他和冯道的君臣就没法做了
但就算这话也已经叫冯道颤抖下跪,知道石敬瑭已经怀疑他对自己的忠诚,在王朝制度之下,什么民族大义都是假的,忠君才是第一位的,若其为臣不忠,无论其为名臣还是能臣,都可开刀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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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七年四月。
这个四月,按照张迈记忆中的说法。是“阴历”的四月。岭南地区已经开始变热,中原有些地区也间或迎来了一些热天,当然,在晋北、敕勒川这边,暂时还没有一点热起,但经过暮春之后。天气已经全面转暖。
今年敕勒川的水草丰茂极了,牛羊吃得欢腾。去年冬天,天策军赶着契丹人的尾巴,掳掠了足够二十万人吃一个冬天的牛羊——这个数量何其巨大!
如此庞大的牲畜群,有一部分留在了秦西、甘陇,成为今年天策政权肉食的巨大补充,也有接近三成被带到了敕勒川。再加上薛复抵达敕勒川后,又收伏了来归部落,将其畜牧群也纳入治下。此刻敕勒川的畜牧业便显得无比繁盛,度过了去年那个最难过的冬天后,如果今年能够保证牛羊继续养膘一直到秋天,光是敕勒川这边的畜牧出产,就足以支撑一个十万人的大部落联盟了。
当然,这里的前提,就是得让牛羊能够就地养膘。
从现在一直到秋天,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日子。如果牧民们能就此休养生息,敕勒川将会恢复生机。成就草原上的繁荣,但如果这时候发动战争,那就是透支马力,还没有从去年冬天的严寒回过劲的牛马将在劫难逃——在寒冬,熬不过来的牛羊都已葬身风雪,而熬过来的牛羊马匹。则处于耗尽精力后的虚弱期,这时候最是经不起折腾。这时候如果不顾惜战马的习性,强行驱之以战,则可能许多马匹很可能在经过激烈战斗负荷后大病一场,熬不过就死。熬过了也可能废!
敕勒川的情况是如此,临潢府那边的情况也类似,不过在天时上,那边会比敕勒川这边约略顺延半个月左右,而黄龙城那边,又要比临潢府那边顺延约半个月——越往北方,夏天来得越迟,冬天来得越早。
去年攻破漠北的杨易,囤聚重兵于胪驹河畔,其南下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临潢府面北的门户——永安山与曳剌山之间的通道已经被汉人控制,鹰扬军一旦南下,潢水流域再无天险可以阻遏其马蹄,到时候双方就必须正面一决死战!
那杨易会是什么时候南下呢?
“应该就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后!”
这个时间判断,是北方宿将如耶律朔古、智士如韩延徽、帝王如耶律德光共同的结论!
这个时候,正是马力被严寒摧折到极点,然后经过春日的将养,马力渐渐恢复,正在懒洋洋的时刻。若再往前,北方的一些道路冰雪尚未解冻,未能恣意厮杀,而若再往后,马力就会恢复到一个可以折腾的水平线上了。
这一场大战如果打下来,无论胜负一定是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亡的结果!
人,不一定会死很多,但马群的伤亡,却可能会是士兵伤亡的十倍!
漠北民族,以马为命,顾惜马群而不惜人命,一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
“但南人不会考虑这一点,甚至我觉得张迈会利用这一点”韩延徽在今年初春的时候,就已经对耶律德光说:“这次大战,无论胜败,都能极大摧折大漠草原的生命力,如果北群一空,漠北三十年难以恢复生机!那时候,张迈他便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他在大漠南北的布局,所以临潢府一战,一定就在夏初!张龙骧他不但要杀漠北的人,还要摧残漠北的马!”
这是诛心之论!
如果正面辩论,张迈绝对不会承认他有这样的用心,但韩延徽却认定张迈有——如果说杨易的思维能够考虑到整个天下的战略布局,那么这位龙骧元帅,在考虑到战略布局之外,还经常会将思维延伸到整个政略布局上。
韩延徽的这个判断,不但得到耶律德光、述律平的首肯,就是萧辖里、耶律屋质也都认同。
“薛复此番北上,定是要设法去增援杨易,”耶律屋质说道:“而他要增援杨易,现在也差不多是时间出发了。”
敕勒川和胪驹河之间,还没办法实现交通的畅顺,但是,正如韩延徽等会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作出预判一样,张迈、杨易和薛复对这场大决战肯定也心中有数,也就是说。杨易与薛复之间甚至都不需要再约定日期传递消息了。
“因此,我们只要拖住汗血骑兵团,使他们不得全力向北,那我们在战略上就已经成功了。”
至于区区的应州、朔州甚至云州,在契丹面临灭族危机的时候,就都显得不重要了。
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薛复动弹!
耶律屋质从秦西归来、路过平安城的时候,薛复已经大张旗鼓在整军备战了,但从那时到现在,平安城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半点出征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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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萧辖里道:“难道韩相他们,对鹰扬军南下的判断有误,还是说薛复其实不准备北上支援?”
“对鹰扬军南下的判断,应该是无误的。而且。这也不是韩相一人的判断,而是陛下和诸位详稳共同的判断。”耶律屋质道:“至于薛复这边……”
耶律屋质沉思片刻,才说道:“或许他的异样举动,和那个传闻有关系。”
“那个传闻?你是说……”
“汗血马群病了。”
耶律屋质本来不想说出来,却还是说出来了。
从耶律屋质第一次进入平安城开始,他就已经接触到了这个消息,再之后,又有各方面的蛛丝马迹从各个渠道传来。
一开始。薛复似乎还想隐瞒这个消息,他将生病了的汗血马群带到阴山下一个较为隔绝的牧场放养。但由于马群疫病的范围实在太大——超过三分之一的汗血宝马都出了问题,还有三分之一可能存在问题——以至于消息终于没能彻底封锁住。
更何况这几个月来平安城和云州之间较为自由的商贸氛围,使得两个地区之间在信息传递上变得更加多元化。终于到了最近,薛复大概觉得再进行消息封锁已经没有意义,似乎就没再作这方面的努力。而恰是这时,一个畜医提出了他的一个建议。认为汗血马群在开春之后病情一直没有改善,和之前的牧养条件有关——薛复之前为了保密,将生病马群赶到阴山南坡,对马群来说,那是一个比较狭隘、较为憋屈的地方。上千汗血宝马聚在一起,就显得过于密集。
“养马不是养猪,马性乐驰,尤其对汗血马来说,需要较为开阔的地方进行跑马,让他们出汗,让他们溜达,让他们去啃食更为青嫩可口的草叶,那对他们马力的恢复会很有好处,我们的宝马都是通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