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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雾里激起黑珍珠一般的水滴。水滴脱线一样,撒在汩漩的水面上,发出一串短暂却又连绵不绝地声音。
脚步声来了……一大片……踏入小溪!
“哗啦……哗啦……哗啦……”
听!这是许多人一齐制造的音量。溪水在大雾里的暗淡反光只能照见憧憧的人影,人影闪啊闪的,完全无法辨认。这个时候。和着风,雾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喊话的声音。
“祖国……”“战斗下去……”听不清了,极细的夏夜的风去往另外一个方向。但是事隔不久,雾里突然传来沉闷低沉却又极为雄壮的呐喊!
“万岁……万岁……”
这是泰坦战士在欢呼,在雾里听,远远地、沉甸甸的!仿佛这是来自远古的声音。
隔了好半晌,就在听众们以为没有下文地时候,山谷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哨音。雾似乎动了起来,也像完全静止,火光忽闪。可还是冲不破雾的阻挡,只有微风忽左忽右地变化着身姿,状似无所事事。
维尔辛赫打量着他的士兵们。他只能看到排在最前头地二十几个人,其他人都被裹在雾里。这位魔鬼团长细数着哨音,一个响哨就代表一支率先突围的部队。自古以来,突围都是战争里最为艰辛的苦差使。
为了麻痹敌人、为了不让守在山口外面的敌人感受到近卫军的不紧不慢,一个月以来,被困山谷的士兵做过好几次突围的尝试,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被优势敌人赶了回来。
今天不同!维尔辛赫看着跃跃欲试的战士们就笑了起来,他对负责调度的军官说,杰布灵魔鬼团有过一次最后撤退的经历,这次换到进攻,他们也要争个第一!所以说,今天必然是不同的!尽管荷茵兰王国用六个军守住山口,可山谷里已经集结了四个纵队,泰坦战士的数量整整是敌人的两倍。
维尔辛赫少校没有对他的士兵们做过任何战前动员,就算是下达命令,他也只是说:今天晚上,我带大家出去散散心。
那么就当是散散心吧,战士们放松下来,刮刮胡子、洗洗脸,整理一下行囊,打磨一下刀剑,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也知道他们的敌人不会让他们轻易出门,可既然是去散心,战士们就没有太多负担。
深埋于心的血仇、于预定战场右翼发动突围的意义、进攻一旦失利的后果,这些都是战士们的思想负担,维尔辛赫少校就叫士兵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抛到云彩外面去。
只能看到雾,战士们如在云里,身前身后的呼吸声显得异常辽远,只有进攻的哨音与他们如此接近。
维尔辛赫终于等到战地通讯官在他的出击位置上吹响了冲锋的号角,这令他心满意足,并且无比自豪!在整个战场上,所有的通讯官都用樱桃木做的哨子,只有杰布灵魔鬼团的战士们被赠予号角。这是军人们对英雄的敬重,富含许许多多难以形容的象征意义。
在号角声中,迎着雾霭,维尔辛赫少校向前一挥手,他的战士们就踏上了散心的旅程。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络绎不绝,战士们肩并着肩、刀连着剑,头排的弓箭手把雕翎握在手里,后排的刀斧手把盾牌挡在身前。
四面八方都是雾,维尔辛赫不得不诅咒该死的雨。地面潮湿,有石头的地方都滑得厉害,他带领一团泰坦战士不断前进,踏过乱石、踏过泥地、踏过小溪。小溪?维尔辛赫有所警惕,白天的时候,小溪后边就是敌人的阻击阵地!
果然!泰坦战士刚刚踏过小溪,雾里就响起箭矢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维尔辛赫在侧耳聆听的时候下意识地别开头,一枚冷箭就贴着他的面孔扎进在他身后的队伍里。一名近卫军士兵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维尔辛赫没有犹豫,他加快脚步。拔剑出鞘,不一会儿,他就听到雾里传来剑风呼啸的声音和死者最后的闷哼呻吟。
突然!雾中人影连闪!维尔辛赫猛一挥手。位列头排地箭手立刻向前进的方向释放弓箭,箭矢飞蝗一般扑进雾里的黑暗。对面便传来一阵七零八落地呼喊!
维尔辛赫猛然加速,他双手持剑冲在最前面!终于……一名看不清模样的家伙从他对面冲出大雾,维尔辛赫没有躲闪,他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这名荷茵兰士兵被撞得倒翻一圈。最后狠狠地砸落地面,维尔辛赫踩实对方地胸膛,然后双手握剑使劲儿一捅……
近卫军少校在拔剑的时候才想到提醒他的士兵:
“冲啊!冲啊!为了死难的战友!为了伟大的泰坦!”
“万岁!”
泰坦战士齐声发出欢呼,他们推着、挤着,但他们速度很快!在队伍后列才开始响应欢呼地时候,队伍前列已经响起兵刃剧烈磕碰、盾牌互相撞击的声音。
第一炮兵师到底还是迟到了!当炮兵战士和他们心爱的火炮终于摆脱拐弯抹角的山洞之后,他们足足比总攻发起时间晚了一个钟头。
作为战场总指挥的斯坦贝维尔公爵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嘱咐炮兵将军要在半个小时以内按照炮火演示图例上的布置设好炮位。塔里同样没说什么,他在面见长官之后就回到自己的部队。炮兵战士已经开始架设火炮,他们不用指挥官催命似的催。
以往。塔里会检查每一座处于射击待命状态的火炮,可是今天,他从自己的指挥岗位上偷偷溜到一个没人地地方。然后……菲欧拉把炮兵将军的反常全都看在眼里,她还看见……一向满面春风的塔冯,苏霍伊将军扶着一块石头,像孩子那样哭泣。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抵是天底下最能坏事地母性心理在作怪。菲欧拉轻手轻脚地走近一直被她讨厌、被她误解的炮兵将军,她在向他张开怀抱的时候的确有些犹豫,可她最后还是抱住男人地脊背,她有些吃惊,倒不是惊异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男人的背脊又宽又大,反而给她一种完全被包容的心绪。
塔里惊恐地回转身,他已摸出火枪,眼里竟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走开!”
菲欧拉倔强地摇了摇头:
“要我走开也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塔里吸了吸鼻子,又抹掉淌了一脸的眼泪:
“什么都没发生!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这是命令!”
菲欧拉打量着未婚夫的眸子,真奇怪,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他作未婚夫的呢?好像就是她在看过父亲遗书以后的事情。
“我听说……今天早上你收到一封来自灰熊要塞的家信?”
塔里点了点头,“是的,是家里的来信。”
菲欧拉眨了眨湖蓝色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像个男人好不好?”
塔里喘了喘,又端起烟斗猛吸了两口,可他在吸到一嘴苦辣的渣漳以后才发现烟斗里根本就没有烟叶。
“是我的父亲……”苏霍伊子爵终于叹了一口气,他别开头,似乎是在聆听浓雾里传来的撕杀的声音。“我的父亲去世了!他本来是想赶在德国鬼子侵入家族领地之前视察一遍地方上的防御工事,可是……他一直不听劝!我跟他说过许多次!他有心脏病,不能喝酒、不能吸烟、不能彻夜不眠,可他……”
塔里说不下去了,菲欧拉用柔软的指头掩住他的嘴。
“抱歉……”
望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人,塔里只得摇了摇头,“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让悲愤控制情绪,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菲欧拉摇了摇头,“咱们是同病相怜,在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时,我也是用了好几天的时间调整心情。”
塔里抿着嘴,他和她的确是同病相怜。
菲欧拉望着男人的眼睛呆站了一会儿,她突然摘掉头上的菱形军帽,又摘掉了束紧头发的卡子。几乎是立刻,一抹耀眼的黄金般的彩光映入炮兵将军地眼帘。塔里的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女人的长发,他极为震惊!即使他知道自己面对地是一名女子。可只有这一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这位仿若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女子有多么动人。
“说说!你对生活有过怎样地憧憬?”
金发在男人的指间像水一样平静地流转,塔里望着她:
“在灰熊要塞。在我的童年最喜欢逗留的那片山冈上造一座房子!房子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壁炉,有一个巨大地厨房。有一个巨大的、和皇家寝宫一样奢华的卧室,房子里什么也不缺,包括女主人,还有一大群吵闹的孩子!”
菲欧拉笑了起来,“对我来说……这可不算很诱人的生活方式。但在战争结束之后,或许我会考虑也说不定!”
塔里抓了抓头,“对你的转如…我是说,你应该抱有梦想,骑士、英雄!你有选择的,不该被你父亲的……”
“并不是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