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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有何好笑!”
名叫鸿渐的男子怒道:“我姓方,名世鸿,字鸿渐,现为尚宝司正六品司丞,这很好笑吗?”
张原脑海里灵光一闪,问:“你与方阁老是何关系?”
方世鸿冷笑道:“正是家严。”心里有些得意,眯起那双凤目,等着看张原前倨后恭的丑态。
张原听到这男子说是姓方,立即就想到方从哲,这男子容貌与方从哲有几分相似,都是卧蚕眉、丹凤眼,一表非凡,但从这言行看,这方世鸿方鸿渐却是个草包,很好很好,方阁老啊方阁老,你竟有这样的儿子!
边上那个貂裘男子幸灾乐祸道:“两位听明白了没有,这位是当朝首辅的公子,嘿嘿——”
张原问:“方公子是最近才来京城的吗?”
貂裘男子代答道:“正是。”
岂料张原把脸一板,冷冷道:“方阁老清名素著,为朝臣楷模,岂会有这样一个调戏妇女仗势欺人的儿子,定是招摇撞骗之徒假冒方公子——来人,把这个假冒的方公子揪起来,送到兵马司去。”
汪大锤象猎豹一般应声跃出,三拳两腿就打倒对方的两个随从,能柱、冯虎,还有来福、能梁见汪大锤动手了,也一拥而上,王微身边的薛童摸出弹弓,装上硬泥丸,觑准那个敢取名鸿渐的家伙就是一记泥丸,正中方世鸿的额角,顿时皮破血流,捂头呼痛——
方世鸿和友人带来的仆人随从当中有两个颇有拳勇,但敌不得汪大锤奋不顾身,而且能梁、能柱兄弟还有冯虎都是惯于斗殴的,很快就被打倒打散,汪大锤上前一把揪住方世鸿,劈脸就是一耳光,若不是张原喝住,方世鸿会被打得半死。
方世鸿的几个朋友惊得目瞪口呆,见方世鸿被揪住,还打得头破血流,慌忙叫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他的确是方阁老的公子,千真万确。”
张原道:“绝然是假冒,方阁老最重声誉,岂会有这样为非作歹的儿子,你们三个是招摇撞骗者的帮凶,一并抓起来,交由官府处置。”
冯虎几人把方世鸿的这三个朋友按跪在地上,敢动弹就是一耳光,方世鸿帽子被打落、发髻被揪散,额角还肿起一个包,狼狈不堪,发狠道:“好好,我们见官说话,我们见官说话。”怒视张原,恨不得把张原千刀万剐。
张原盯着方世鸿道:“我不会和你去见官,我会去见方阁老,告诉他有人冒充他儿子败坏他名誉,方阁老必定感谢我。”
武陵chūn走上岸来,对王微说了几句话,王微就过来扯扯张原衣袖,对张原轻声道:“相公,那武陵chūn说这个方世鸿真是方阁老的儿子——”
武陵chūn是好心,张原低声回应道:“我倒是怕他不真。”
王微就知张原自有计较,便与李蔻儿退到木栅门边,这时,听得马蹄声响,东城兵马司的一个吏目骑着领着一队步行的差役赶到了,行动很快,方阁老的公子被人欺侮,他们岂敢拖拉磨蹭——
那个报案的帮闲气喘吁吁跑在最前头,到近前一看,方世鸿和另三位公子少爷都被强迫跪在冰冷的湖岸边,其余仆从要么倒地呻吟,要么远远的不敢靠近,这帮闲大叫:“鸿渐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竟敢打你!”上前就要搀扶方世鸿,被汪大锤一推,一跤跌倒。
方世鸿见官差到来了,大叫道:“各位公差,在下方世鸿,尚宝司司丞,家父乃当今首辅方中涵,这几个凶徒辱骂殴打我,速速将他们拿下——”
不料那吏目根本没朝他这边看,下马向张原拱手道:“张修撰,发生了何事……雅sāo第六卷 吟鞭东指即天涯,开始了,请友们继续支持鼓励小道。RQ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四百四十五章 登门打脸
三月间董氏父子的杀人埋尸案,东城兵马司的这位姓程的吏目跟随指挥使来子河畔查案,那时就识得张原,其后张原钦点状元、簪花夸街,入翰林院为修撰官,又被推举为东宫讲官,在各党之间周旋,赞誉固然多,非议也不少,程吏目屡屡听到关于张原的传闻,上月的国子监大辩论,东城兵马司负责jǐng戒,程吏目再次见到了张原,张原还向他点头致意,张原这人有个好处就是只要是认识的,不管对方地位多么卑微,张原遇上了都会打个招呼或者点个头,从不以富贵骄人,所以程吏目对张原印象颇佳——
张原道:“程吏目,这位是我大兄张宗子,现为庶吉士。**”
程吏目向张岱拱手道:“久仰,久仰。”山yīn张氏一科三进士,两个入翰林,的确是让人久仰啊。
张原又道:“那边两个女子一个是我的侍妾,姓王,一个是我大兄的爱妾,姓李——”
程吏目朝木栅门那边一看,两个绝sè佳人并肩而立,虽是冬装,却也难掩妖娆身段,不禁暗赞道:“张氏兄弟艳福不浅,果然是才子配佳人啊。”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拱手道:“张修撰请讲。”张原向他介绍张氏女眷当然是有缘故的。
只听张原续道:“她二人出后园想要这湖里撑冰床玩耍,却遇这几个无赖浪荡子出言调戏,我大兄赶来与他们理论,他们反倒要我大兄向他们道歉。我过来问他们,这个男子——”,朝跪在地上的方世鸿一指,“此人起先自称是尚宝司的官员,后来觉得尚宝司不足以威吓我等,就又自称是方阁老的公子——”
方世鸿左眼被额角流下的血污蒙住了,睁着右眼大叫道:“家父就是方中涵!”
张原故意装糊涂:“中涵?”
方世鸿被迫当众跪着。羞愤得要发疯,大声道:“方中涵就是方从哲,姓张的狗贼。不管你是什么官,我方世鸿与你不死不休。”
张原摇着头道:“程吏目你看,哪有做儿子的直呼父亲姓名的。这绝然是假冒,这几个恶少带着恶仆四处招摇撞骗,败坏方阁老的名声,窃以为与党争有关,应是有人要故意损害方阁老的清誉,我既遇上了,当然不能不管,程吏目,你先带人把他们都押到兵马司监牢去,方阁老那边我会亲自去登门说明。到底要如何处置还要看方阁老示下。”
程吏目看着披头散发、半面血污、咬牙切齿、胡言乱语的方世鸿,怎么也不象是堂堂首辅之子,又知张修撰断案如神,董氏埋尸案和前rì的蔚泰酒楼女真jiān细案都是张原揭出真相的,不信张修撰难道信这个跪在地上的肮脏家伙。当下命手下差役把这伙男男男女都押回衙门审问——
张原又大声叮嘱程吏目道:“那几个青楼女子是被这无赖恶少蒙骗的,带回衙门问完话后不要难为她们,早早放她们回去。”说这话时,向立在边上的武陵chūn点了一下头。
程吏目躬身道:“卑职明白。”当即与差役将方世鸿及其三个朋友、五个帮闲、十二个家仆,还有四个jì女都押回东城兵马司,那方世鸿还在大喊大叫。出言威胁押送他的差役,真是自取其辱,腿上又挨了一棍,悲愤憋屈,无可名状。
方世鸿一行被押走之后,子河畔恢复了清静,午后冬阳照在冰面上,反光耀目,十几个拖冰床的民众站在一边发愣,刚才那伙人坐了半天冰床都还没给钱哪。
张岱含着笑,在张原耳边道:“介子,你胆子不小,方从哲的儿子也敢打。”
张原道:“不知者不罪嘛,这是在我们家门前,不是我跑到方家去寻衅。”回头对王微、李蔻儿道:“叫澹然、小兰、小徽还有刘嫂嫂她们一起来玩冰床。”
商澹然她们已经听说后园的纠纷,早就等在栅门里了,这时走出来询问,张原道:“没什么事,你们只管坐冰床玩——姚叔,备车,我要去大时雍坊。”
张岱道:“介子,我与你一起去见方阁老。”
……
大时雍坊在千步廊西侧,是京中权贵聚居区,首辅方从哲的四合院坐落在大时雍坊中段,也是工部配给的,比张原在李阁老胡同的寓所大了何止一倍,这座四合院有些年头了,最早是严世蕃的府第,严氏倒台后,房产被抄没,严世蕃的豪宅一分为二,除了方从哲的这座四合院,另一座院落现归郑贵妃之兄郑国泰所有,郑国泰之子郑养xìng那rì拜访张原说要送一座大时雍坊的宅子给张原就是指这一座,若张原收了,那与方从哲就是邻居了。
这rì午后,方从哲府上有两位客人来访,分别是礼部郎中邵辅忠和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邵辅忠是浙党,王大智是楚党,而方从哲祖籍虽是浙江湖州,但从高祖辈就随成祖朱棣到了běi jīng,一直生活在大兴县,方从哲任首辅后,依靠的还是顺天的人脉和自家门生,而门生中以齐党亓诗教最为得力,所以方从哲是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