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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该干什么,心想:“微姑很喜欢介子相公,雪衣姐也这么说,那微姑今夜是不是要留介子相公在这里?那我睡哪里去?”
王微也有点心慌,方才昏天黑地她chūn心dàng漾主动抱了张原一下,这时候红烛chā上烛台,室内明亮,没有了那种暧昧情境,王微又暗悔自己孟làng,难道她今夜就要与张原欢好?张原虽是她倾心的男子,不过似今夜这般仓促草率却非她所愿,让她有一种卑贱的感觉——
室内铺着莞席,莞席很jīng美,西张的器物就没有粗劣的,张原俯身伸右手食指在莞席上一抹,指尖染尘,说道:“这室内久无人住,还得清扫一下才行。”
倚在mén边愣愣的小婢蕙湘忙道:“小婢来抹拭席子。”朝邻室唤道:“薛童,给我打灯笼,我们到后mén取水。”
张原道:“现在不要去,雨大,没两下就把灯笼都浇灭了,把木盆放在檐下接雨水不就行了。”
蕙湘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嘻笑道:“蕙湘真笨。”端了木盆去檐下接水了。
张原看着有些害羞样子的王微,身上的青衫被雨打湿后布sè显得更深了,这nv郎以前竹冠布袍,清丽无俦,现在换上儒衫男装,也是难掩秀sè,所谓世间尤物,就是这样的吧,含笑道:“修微兄暗悔自己一时冲动了?”
王微心突的一跳,心道:“张介子有窥心术吗?”口里道:“这是介子相公的反语吗,介子相公定是后悔了。”说这话时,双眸凝视张原,察言观sè、善解人意乃是扬州瘦马久经训练的本事——
张原“嘿”的一笑,皱眉道:“我是有些后悔——”见王微脸sè微微一变,徐徐补充了半句:“后悔方才没多搂抱一下。”
王微不禁“嗤”的一笑,娇嗔道:“介子相公作nòn张原盘tuǐ就在积尘的莞席上坐下,忙道:“别坐啊,有尘污。”
张原道:“尘污何妨,等下可以清洗,有得洗就不怕脏,不然如何立得足、做得事。”
王微一向好洁,这时见张原就这样坐下,她也就在张原对面跪坐着,tún部贴着自己脚跟,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道:“介子相公似在打机锋。”心道:“不怕脏就做得事,做什么事?”
张原道:“不打机锋,实话实说。”看着烛光下娇美含羞的王微,那两只纤细秀美的手jiāo握着,jīng心修饰的指甲莹莹如yù,伸手去拉住王微的一只手,王微轻轻一挣就让他那么握着,头却低下来,红晕上颊——
张原轻声问:“修微,你——有何打算?”
王微也真不清楚自己有何打算,她来山yīn算是作茧自缚、自投罗网了吗?她想有自己作主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年在赴金陵的船上她还曾与张原讨论过何谓自由,张原说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那就是自由,后来她受齐王后裔威bī,方知张原说得深刻,她一个风尘nv子出路着实有限,寻一个能爱惜自己的男子从良是最好的结果,张原会爱惜她吗,应该会的,这男子有一种少见的细心和xiōng怀,就象方才让她和蕙湘共伞,若是茅止生、汪汝谦辈,或许会照顾到她,但蕙湘肯定是会被忽视的,她喜欢细心的男子,心细才能博大——
王微慢慢抬起头,细密的睫máo闪动,盈盈注视面前的张原,那双眸子象是要滴出水来,注意,这可不是眼泪,王微开口了,声音极轻极细,好在张原听力足够强,听得这nv郎说道:“那介子相公又是怎么想的呢?”
王微的手很柔软,握着柔若无骨,很舒服,张原轻轻róu捏王微的手,直视她眼睛,说道:“我怕我说出来你拒绝我,那我岂不是难堪。”
王微睫máo一闪,鼻翼轻轻耸了一下,很可爱的样子,说道:“你是大男子,难道要我小nv子先开口。”说这话时,脸上红晕加深——
张原微笑道:“说得是,那——修微,等我婚后就迎你过mén,可好?”
张原终于开这个口了,王微心里“怦怦”跳的欢喜,但“婚后”二字还是让她生了芥蒂,担心大fù不容,日子难过,反不如在曲中旧院自由,与其仓促作出决定,不如暂缓,迟疑了一下,说道:“也不用急,介子相公还是专心准备乡试为好,不然的话——”
张原接口道:“不然的话会被人说成是好sè误学。”
王微“格”的一笑:“正是,这罪名小nv子可承受不起,所以说不用着急,反正,反正我是等着你的——”
张原抬起王微的手背wěn了一下,这nv郎身子微微一颤,很敏感的样子,神情羞喜不胜,心里既轻飘飘又沉甸甸——
这时小婢蕙湘端水进来,“啊”的一声道:“微姑、张相公,你们怎么就坐下了,这席子还没擦拭呢。”
王微轻轻从张原掌中chōu回手,说道:“跑得累了,反正这衣裳湿了要换。”说着,站起身,以便蕙湘擦拭席子。
张原也站起身,与王微并肩立在窗前看夜雨,梅huā禅房周围huā木茂盛,雨气中犹有淡淡huā香,王微道:“这雨看来一时是停不了啦——”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虽未侧头看,也知道身边的张原在笑,哼了一声道:“介子相公好得意吗?”
张原道:“不是得意,是可惜,若不下雨,我还能多待一会——”
王微讶然,忽然醒悟,说道:“介子相公有父母宠爱着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轻轻叹息一声,她父亲是睢阳州学正,若不是归乡途中病死,她哪里会流落到青楼,也是能嫁作士绅人家为妻的,只是那样她不大可能遇上张原,唉,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张原握了王微的手,没说什么,远远的谢园丁的声音传来:
“介子少爷,贵府接你的人来了。”
王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若有所失。
来接张原的是来福和穆真真,带了四把伞,王微撑了伞送张原出梅huā禅,来福认出这书生是王微,惊讶地张大了嘴,武陵悄悄戳了一下来福腰眼,来福才收起嘴脸——
王微与张原并肩而行,轻声道:“明日是翰社集会,不要下雨才好。”
张原道:“这点雨哪消得了翰社同仁的热情,满山伞盖也是一景。”
王微问:“哪座山?”
张原朝北边空中遥指:“明日一早你朝这边看,就能看到。”
王微喜道:“就是龙山吗?”
张原奇道:“修微也知龙山?”
王微含笑不答,心道:“过耳不忘的张介子也会忘事吗,去年舟中我看过你写的‘龙山雪’,又听张宗子、张燕客说山yīn名胜,我对山yīn可是了如指掌呢。”
在砎园大mén前,张原道:“修微好好休息,明日可在园中游玩,后日我再来看你。”点了一下头,自己打着伞,与穆真真、武陵还有来福往城中府学宫方向行去,走出数丈,吩咐来福明日来这里问问姚叔还缺些什么,先送一些绍兴huā白米、香油和菜蔬来,还有木炭——
来福连声答应。
王微立在砎园mén前,看着张原一行四人渐渐走远,chūn寒料峭,夜风凉人,灯笼光照映下的雨线愈显密集,王微嘴角噙着笑,她眼力很好,隔得十丈远犹能辨出张原yùsè遥纓ún下位置那块污迹,张原被雨淋湿了衣服,又坐在那积满灰尘的莞席上,就被污了一大块——
不知为什么,原本好洁的王微却觉得那一块污迹格外可喜,让她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她想:“张介子,就算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也不再喜欢你,但我还会喜欢你后tún这块污迹——”
这样想着,王微就真的笑出声来了,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又轻轻“啐”了一声,心道:“好好的怎么就想到张介子会负了我,王修微你可真会胡思luàn想,你是快活得晕了头了吧。”
……
下了一夜断断续续的chūn雨,临天亮时雨声停了,王微早早醒来,曦光透入窗棂,看着睡在一边的蕙湘还在酣睡,便悄悄起身,换了一袭儒衫,梳好发髻戴上头巾,绕到梅huā禅房后mén,甫一开mén,huā气袭人,山兰、虞美人,还有初开的芍yào,在晨曦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王微心道:“山yīn张氏这砎园真是名不虚传,张肃之先生很会享乐,介子却还俭朴,嗯,介子是东张,东张贫而西张富,不过介子似乎也不贫——”
王微找到漱石泉,这泉是从小眉山流下来的,一条清澈的小渠,王微一撩袍裾蹲下,掬一捧泉水入口,水质颇佳,烹茶也不错,正漱口之际,听得钟声悠悠而起,这是山yīn城的晨钟,也是紧十八慢十八一共一百零八声——
王微静静倾听,她听过金陵的钟声、杭州的钟声,不同的城镇,这钟声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