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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黑渊绿夕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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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希望亡灵在冥府成为大富翁──其面值当然上大得吓人。至于信用卡之类,随着社会的发展,也渐渐进入了盟币的行列。阳世所承付的信用保证金,更是远超支票的价值。

一切规矩都依照阳世风俗的构想,“工资待”上要书写亡灵姓名,“支票”、“信用卡”上则要在亡灵姓名的前提条件下,增加其父辈姓名,其生前籍贯,亡逝年月日、阳间寿限,亡后投于何方山林化做何方神圣等等,其作用是方便查收,防止阴间有冒名顶替的诈骗鬼。

王庄人除非梦到了其亡灵亲人前来“托梦”告诉他们投身于何处化作了何方神圣,否则一概以昆仑山为他们的神位所居处。昆仑山本是自古以来炎黄氏族传说中的“人、鬼、神”杂居之地以及后世转化场所,系炎黄子孙的发源地,与佛教外族并无关系。王庄人的此一做法,只是潜意识中自认为出于炎黄正宗而已。

鞭炮已燃完,供品也摆好,盟钱燃势正旺。王甲王木一同跪倒,向爷爷的神位以及父亲的灵牌(其区别点在于隔代与否。)叩头,然后饶坟而转,余人也各依辈分相排列,随于他们的身后。

“人死为大”,在死者面前,代表各家的人即使辈分再高,也不能随便。

饶坟七周,再反饶七周,祭周上坟宣告结束。

早已迫不及待的顽童们,一等结束,立刻你争我抢地抓向早已认准了的目标,妇女们也收回凄容,展开笑颜,纷纷解下了缚于额头或手腕上的“孝条”,收拾“供品”。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形式。

──也谁都知道,供品仍是供给活人的食品、用品。

王木注意到,在王甲的脸上,仿佛有着不安与忧虑。

他抬头看看天。

“王甲,十二点了吧?──回去?”

二、第一滴血

九月六日,正午。

香烟缭绕,纸灰飞舞,黑边遗像前摆着一碗荷包蛋,一碗白水煮面,一碗米饭、七只面饼。冥钱大量燃烧的原因,屋内一片昏暗,烟雾中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扭曲,拥挤的屋中也似乎变得无限空寂,各式家具在浓烟中变得无限遥远,遗像上那永恒的微笑,也似因着浓烟的关系变地虚无飘渺,变成了苦笑,那双泊泊然的双眸也似充满了痛苦。

“他爸,好好安歇,家里的事,别操心了。等孩子们娶上了媳妇,有了孙子,我就去陪你。啊?有啥话,回来说一声,缺钱缺衣了,托个梦给我,别惊吓了孩子……,回来看看吧,家里也没啥变化,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心了点,别操心……”

王妈喃喃念叨着,继续焚烧着冥钱。

灵牌与遗像,是“鬼神两位,周年探家”时的出入地,灵魂于何处现身或是两处同时现身,并无定论。

念叨声中,王妈突见王父遗像上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略略抽动一下,仿佛在苦笑着。她呆在那里,她呼吸急促、手足冰凉地瞪着遗像,但遗容再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眼前的景象仿佛变了,她似乎回到了一年前,她正站在王父的病床前看着王父的嘴唇一开一合,微弱地低语着什么。

“他……他爸……想说什么?我听着哪……”王妈的声音轻地几乎让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在颤抖着,语句都已经变了调。

“房子……房子……”象是在耳边传来了王父的呓语。

“房子怎么拉?”王妈的声音抖地更厉害了。

“……我的房子……倒了……裂了……家里的房子……”那声音竟是异常地清晰。

“他爸,房子咋啦?……给你烧个洋楼?”王妈胆战心惊地问。

但没有回答。

“咣当”一声,窗子开了,烟雾象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处涌向了窗户。窗外,正在起风。

邻居家的收音机中,正在播放法制小故事:

“……分家后,老大想盖新房,见邻居家是空宅,就私下里把院墙移了两尺……”

风呜呜地响了起来,烟雾到了窗外便被风吹得立刻消散,屋里,也渐渐地恢复了光亮。

※※※※※

从坟头上回来,王甲和王木商量:“咱家的院里,长满了树和杂草。咱先把院子清理一下屋子打扫一下再走。估计最多用上俩小时,不会耽误什么事儿——你看呢?”

“长满了树?象原始森林、热带雨林?”王木吓了一跳。

王甲摸出烟,“夏天雨水多,在所难免。别说是咱家了,就是学校的校园,学生们放暑假回来哪年的第一件事不是什么除草之类的?来,抽烟。”

王木接过烟点上,尽量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定了定神,“喂,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既可怕又离奇,你听不听?”

“你也会做梦?”王甲奇怪地看看王木,忽然高兴了,“嘿!说说看!你哥对解梦的研究可不比常人,无论上弗洛伊德还是周公,是迷信还是科学,见了我都得甘拜下风。”

“呵!越来越象个万事通了!”王木松弛下来,“不过,这个梦还真地有点离奇。我梦到昨晚喝醉酒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一路呕吐着,还要去三大爷家睡,我怕你吐到人家家里,就扶着你回咱家,家里就象个原始森林一样……”他绘声绘色地说着,脸上的微笑也变地越来越吃力,脚步也越来越慢。王甲也越听表情越沉重。等两人走到家门口时,王木恰好讲完。

“……最奇怪的是,今早我把那老头儿画下来后,三大爷说是那是咱祖爷爷,是他爹!”

王甲打开锁,却不推门。静静地站在门前,脸上闪现着一丝难言的沉重。

“阿木,梦是人潜存于思维底层的心理活动。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人的梦,通常与他的思维活动有关。但有些奇怪的、难以解释的、能够应验的梦,则是因为人类的大脑细胞无意识间接触到了宇宙间的部分残留信息,并以‘梦’的形式予以表现。”

“这些残留信息,如果是梦到了过去的人、事以及从未到过的某一地域,则是因人类记忆细胞遗传复制机能通过某一特定方式予以启动并释放。但若是梦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时,却是因人类固有的本能如‘对环境险恶与否的分辨力’、‘预感’、‘遥感’等。以迷信来解释,是‘通灵’,在‘科幻’上,是看到了异次元的图象。以正规的科学术语而言,是因人类本能的深度体现。做为生物,都有此种机能。它是依据大量的复杂信息经综合处理后利用‘混沌学’、‘趋势学’等原理进行的生命计算机计算而得——只不过现代的科学对此尚是启蒙状态,还无法有深刻认识而已。”

“不过,无论从哪一角度来考虑,你的这个梦,都无法逃脱‘现实’此一范畴。它揭示出了五点,值得考虑,即:

一:白胡子老头儿。

二:取被褥、燃蜡烛。

三、砍伐椿树。

四、盖房。

五、持匕男子。

这五点已应验了三点,惟有另两点目前还未明朗。“

王木一怔:“应验了三点?”

王甲推门,一指院落:“先看看吧。”

院落里的荒凉,与梦境无异。上房屋内,蜡烛犹在。王木按记忆检测到了最后点燃的那支蜡烛的所在位置,拭去积尘,仍可见到烛泪。所有东西的位置,与梦境中所见,完全相同。

祖屋前,椿树树根处,斧头仍在。拔出斧子,斧柄应手而蚀,蚁洞、虫洞到处可见,斧上锈痕斑斑。

推开祖屋门,犹有许多的蚂蚁在进行着大撤军,但已经不象王甲刚进来看到时的那样吓人了。供桌下的地面,泥土松浮、蚁洞密布。

王甲拧开了油灯的灯盖,递到了王木面前。

“灯油于七七时加满的。石屋阴凉,蒸发时间按最保守的估计,也应该在一年。”

“那……那……,这个梦……”王木的声音有点颤。

“可以解释为你具有特异功能中的分身术、驱魂术,也可以认为你具有天眼通,看到这些后再加以浮想。”王甲的神情十分凝重,慢慢道:“伐木,由咱妈提出,可见伐木是咱这一支的观念之一。盖房与逃难,可以解释为你预见到了灾难的即将来临,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事先也无人知晓。逃难的原因,可从蚂蚁出洞大迁移上认为是山洪爆发或者地震等因素。在梦里,祖爷爷不让你砍树,是保全家族之意。树亦即木,砍树亦即伐木。在梦中你持斧砍树,或许将来你会出现自残的事情。梦中你已砍下,可见有些事情,已经成必然因素。——阿木,把那持匕男子的相貌画下来,让我看看究竟是谁。”

王木点点头,在供桌的抽屉中找出黄表纸,取香火头在黄表纸上绘出持匕男子的形态面相。王甲静静观察片刻,也取过一截香火头,于纸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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