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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樵,你劝你还是少喝为妙。”王亚英在旁见他连连狂饮喝,心里忽然泛起不安的预感。这精明的女人心细如麻,遇事冷静,的王亚英决不像丈夫那样轻率而自信。当王亚英想起杜月笙根深蒂固的势力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糸时,她手里的酒杯竟哆嗦了一下,酒滴落在她月白色衣裙上。那酒渍在衣裙上渐渐扩展开来,在王亚英眼里仿佛就是一朵越濡越大的血滴,直刺她的眼睛。
王亚樵依然大口狂饮,脸膛也越涨越红,他大咧咧说:“为什么不喝?亚英,不出两个时辰,我就让你见识杜月笙的本事。现在我们安徽的大兵压境,他如果不投降,还有什么出路吗?”
生得秀丽端庄,经历过武昌起义的夫人王亚英,毕竟与喜欢强杀硬拼的王亚樵有本质的不同。王亚英性格内向沉静,她遇事不惊,善于思考,又是位有头脑有思想的女子。所以她面对满桌酒菜却无胃口,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安。她意识到王亚樵在上海斗败一个有多年根基的杜月笙决非易事。就说:“九光,杜月笙决不比赵铁桥,也不是从前你想杀的陈调元。他在上海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你想,虽然你现在有理在手,他又出了人命,可你以此就想搬倒一个杜月笙,也怕办不到呢!”
“办不到?哼,我王九光的字典里从没有什么办不到!”王亚樵几杯水酒进肚,脸膛涨得发红,他恨恨将胸口一拍说:“他杜月笙不过比我王九光先来上海几年而已,如论才能胆识,他决不比我强几分。再说,现在理抓在我的手上,他刘阿大凭什么把我弟兄扔进江去?这是一条人命啊,如他杜月笙连人命也视而不见,甚至对我不理不睬,那我就情愿不要脑袋,也和他拼个山高水低!我就不信我拼不过他?”
“不妥不妥,生打硬拼不是办法。”王亚英越想越感到后果可怕,她沉吟着:“如这世界真有理可评,那他杜月笙也许会向你投降。可在这大上海从来都不是以理来取胜的,更何况杜月笙那样的大亨?你以为他杀了你一个人,会向你投降吗?其实不然,杀个人在他也不过是掂死个蚂蚁罢了。”
“胡说,一条人命,他竟敢视若草芥,我岂能容他?”王亚樵借着酒劲将桌子拍得山响:“亚英,如他杜月笙不肯服输,我就再来个血洗上海滩!”
王亚英见他听不进忠告之言,就呆呆坐在那里苦思苦想。忽然,她决心刺他一下,说:“亚樵,我想现在并不是你对杜月笙兴师问罪的时候,说不定,他还要马上在你背后狠刺一刀呢!”
“胡说,他敢在背后向我狠刺一刀?”王亚樵大怒。
“如果我没猜错,杜月笙肯定会向你下毒手的!而且马上就会派人来的。”
“笑谈!他现在已被我的人困成了铁筒一般,杜月笙连有还手之力吗?再说,我在会馆里,谁敢对我暗刺一刀?”王亚樵不以为然地冷笑说:“亚英,你休要吓我,也不要为杜月笙张目吓人。现在杜月笙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他岂胆胆敢向我下手?”
王亚英坐在那里冷笑:“你呀,真是个鲁莽的人。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你想过没有,如他杜月笙真像你想的那样,会为一艘船和一条人命,就跪倒在你的脚下,那他就成了上海滩人人耻笑的无能之辈了。依我看,他现在就是想和你言和,也决不会马上投降服输的!”
王亚樵这才醒了酒。妻子的话虽然说得尖刻,但却一针见血地说到了要害。当他认真地思考此事的后果时,忽然震惊地怔在那里了。王亚樵忽有所悟地说:“对对,一个手握青红帮大权的人,怎会轻易败倒在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安徽人手里?可是,我就不信他姓杜的,这时候还敢杀上门来,把大火越燃越旺吗?”
“亚樵,你越发想错了!”精通斗争谋略的王亚英,早已看透了这场你死我活的角斗内幕,她以睿智的目光窥破出王亚樵与杜月笙之间针锋相对的对峙结果,必然是凶多吉少。她认为王亚樵和杜月笙是为争夺一艘船,不如说在争一口气。她忠告说:“杜月笙当然不想把火越烧越旺,但你以为他灭火的办法就只有投降吗?”
王亚樵困惑地望着沉静的妻子说:“亚英,你是说,他还会采取凶残的手段,才能把这场随时能烧毁他的大火扑灭?”
王亚英说出对事态的判断:“我想,杜月笙如是个乱世奸雄,他定会想到只有将你杀掉才除异己的最好办法。所以我劝你现在该醒酒了,你要尽快做防止杜月笙杀上门来的准备才好!”
王亚樵的酒吓醒了。他听妻子说出杜可能对他暗杀的可怕后果,立刻跳起来。正是由于身边有位精明妻子,才救了他一条性命。王亚樵当即召来王干庭和牛安如,叮嘱他们说:“马上给我调一队警卫杀手来,守候在会馆的内外,如果有人来暗杀我,马上逮住他们。”
果然不出王亚英所料,就在王干庭、牛安如刚调来一队安徽汉子,将会馆里里外外警戒起来,这时,王干庭和牛安如忽见会馆墙外边一棵梧桐树后,探出一个人来。那些斧头帮刀斧手刚刚埋伏好,就见从法国梧桐树后,接连爬上几个行迹可疑人来。牛安如知道来人必是杜月笙派来的刺客,也不惊动他们。只见几个神秘的杀手悄然潜进通往前院的甬路,又拐进一道回廊,直向王亚樵居住的前院悄悄摸去了。王干庭和牛安如会心一笑,向隐藏在草丛里的杀手们一招手,顿时,数十个手持利斧的汉子从暗影里闪出来,飞快向前院扑去。
这时,杜月笙在华格臬路宅子里正心焦地等盼消息。
他自从派出十几个杀手前往安徵会馆行刺王亚樵以后,心情非但没有丝毫宽慰,反而变得越来越慌乱紧张起来。张啸林见他神不守舍,就在圆桌上铺开棋局,与杜老板对杀了起来。张啸林与其说忽然来了对奕的兴趣,不如想以下棋来分散杜月笙紧张的心绪。可是,杜月笙的心全然不在这盘楚河汉界的残局之上。忽然,女侍进报说:“老爷,有电话。”一会儿守门的佣仆又进来向棋局旁心绪忙乱的杜月笙报告说:“老爷,有人从江边码头过来了,他们说有紧急情报要向老爷面禀。”
“好了好了,真是乱死了。‘江安号’既然早就出了吴淞口外,莫非还怕那些安徽蛮子从江面上飞过去不成?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杜月笙恨恨地骂着,他不断出去听电话和接见从江边跑回报告斧头帮人马逼近江岸,随时有乘小舢板向吴淞口外江边逼近的门徒。杜月笙开始尚不烦躁,他想只要安徽会馆传来好消息,除掉了心腹大患王亚樵,那么在江边准备向“江安号”偷袭的安徽斧头帮人马,就会如张啸林预见的那样,顷刻作乌兽散。可是,让杜月笙和张啸林都感到万分不安的是,他派出去行刺王亚樵的暗杀队,居然一去无音讯。如此一来,让本来对行刺王亚樵没把握的杜月笙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大约过了两小时,忽从外院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早已无心下棋的杜月笙,这时已有某种不祥预感。他正为能否行刺行功备感忧虑的时候,忽见一个叫黑头阿四的打手,浑身泥泞地从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见了杜月笙和张啸林,扑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地哭叫起来:“杜老板,不好了,咱们派去行刺的弟兄,都被王亚樵的人给围困起来。杜爷呀,原来王亚樵的斧头帮早有准备!咱们误进他陷阱了呀!”
“什么──?”杜月笙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他握着棋子的手在那里不安的颤动。平时在上海滩呼风唤雨,一言九鼎的杜老板,蓦然怔呆在那里,手里的棋子“叭”一声掉在地板上。他心里立刻升起难言的痛苦和恐慌。由于想到行刺王亚樵不成的后果,杜月笙竟然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张啸林比杜月笙冷静。他虽对出师不利感到失望,但他仍然向黑头阿四询问究竟:“阿四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人是出其不意前去会馆的,王亚樵的人,怎会预先知道你们去那里行刺呢?”
黑头阿四神色慌慌,只得将如何从安微会馆后院悄悄潜入,又如何来到王亚樵和妻子亚英下榻的房间。发现他们坐在那里吃酒谈笑,这无疑正是他们暗中向王下手的好机会。可是万没想到,就在他们准备从窗外向里面开枪的时候,却发现后面早已传来了脚步声。还没等他们动手行刺,一群预先埋伏在院子里的斧头帮大汉,都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他们十几个行刺杀手都逮了,个个五花大绑起来。这时,坐在里面喝酒的王亚樵忽然走出来,面对这些吓得浑身发抖的刺客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