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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知道谢家的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他的父亲虽然和他一样,从生下起就背负了先祖的誓愿,但却平平淡淡地和母亲过了这一生,然后早早地去了。他也想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悄无声息地过了这一辈子。但是上天却不予他这样的幸运。先是因了不愤独眼龙泯灭天良的海上掠夺,他做了旁人口中的横海王,领了一群走投无路的弟兄们开始海上生活。然后他对自己说,就这样也好,做一个一辈子不受王法管束的海上盗匪,哪怕到死他那张戴了面具的通缉画像仍高悬在官府布告墙上也好,至少得了个天地广阔无拘无束。他对自己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也知道,潜意识里便是希望传承了那姓的人永远不要找来。但是他真的没他父亲幸运。从数年前那个苍白脸色的少年站到他面前向他现出前朝玉玺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的人生真的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年岁不小,之所以迟迟不成家,除了没有遇到他想娶的女人这个原因外,或许潜意识里,更是不想像自己父亲一样,为了有一个能延续谢家男人使命的后代而娶一个女人。他不愿自己的儿子将来也不得不背负着这或许生生世世也无法完成的使命而活着。与其这样,宁可在自己这一代而终。哪怕死后愧对祖先,他也不觉得后悔。
现在,他已经对不起一个作为母亲的女人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累及另一个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相赠的可爱女子。
那个姓卫的千户,虽心机深沉,操的又是七政门的刀,只无论如何,比自己要好上许多,往后善恶不论,有一点他却很是清楚,他绝非池中之物。更遑论他年轻英俊,昨日乍看到他与她一道站在太监公馆的大门前时,便如一对璧人……
只要她好,他真的没关系。最后,他这样模模糊糊地想道。
他终于再次长长呼吸一口气,吐出积在胸中的闷气后,继续大步往家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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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马氏和春芳知道温兰改了主意又要嫁卫自行的时候,谢原已经早早出去了。老太太乍听到这消息,自然惊诧,对着温兰少不了一番盘问。听温兰一番耐心解释,说对方人品上佳,前途未可限量,且跟表哥也商议过,他也应允了,沉默一阵后,终于笑着抹了下眼睛,道:“好……好……你既然自己有主意,你表哥也应了,想必那人应也靠谱。姨母虽想多留你些时候在身边,只女大当婚,便是亲娘也留不住……虽嫁得远了些,但这是好事,好事……”
温兰见老太太虽在笑,眼角却似有泪光,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忍住眼睛的酸,握住老太太的手,道:“姨母,您就是我亲娘。往后不论我去多远,我都会想着你,有机会,我也会回来瞧您的,您要长命百岁……”
马氏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唏嘘叹道:“姨母定要多活几年,往后还听你娃娃叫我姨婆……”
“三娘子,你嫁给卫大人,那不就成官夫人了?真正的大官夫人?比咱们州府里州官的夫人还要威风?”
春芳在一边见缝插针地插嘴,三人里唯独她兴高采烈。正嚷嚷着,前头衙门的一个弓兵跑了过来,喊道:“老太太,谢大人一早就吩咐我等着卫大人来,他果真来了,在门口呢。”
马氏慌忙擦了下眼,站起来道:“快请他进来。”
第 27 章
仍是昨天的那个厅堂;来客也是昨日的那位。但不过一夜之隔,场景却是迥然。昨日的求婚者;今日已成新娇客,为避嫌;马氏没让温兰陪着;只是自己独会卫自行。
外甥女的这桩姻缘,虽然来得太过突然,马氏起先有点措手不及。但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出于疼爱外甥女的心思,与再次登门的卫自行说话时;与昨日自然大不相同了,少不了一番详细询问。卫自行也是有问必答。唯独听她问起自己的家世时;并未多说别的;只是简略道:“我祖上曾在朝为官,至我时家族已没落,这些年我一直居于省府。娶了三娘后,她随我到那里定居,离此并不是很远。来去也就半个月的路程。”
马氏的心这才放下了些。又与卫自行说起婚期。卫自行道:“一切都以三娘的意思为准。我这几日回去后,便会遣媒前来细议。”
马氏觉着满意。送客之前,又一番叮嘱,卫自行一一应下。马氏亲自起身送他至厅堂外,卫自行请她留步。马氏忙叫春芳送他出去。
卫自行出了巡检司府邸,回头看一眼已掉漆的黑色大门,刚转过身,便见温兰从侧旁的巷口现身。面上并未露出讶色,反朝她微微点头,随即向她而去。二人到了边上一个少有人往来的偏僻处,站定脚步。
卫自行笑道:“方才见你姨母了,说了些话。老人家很是和善,问起咱们的婚期……”
温兰见他此刻见到自己,绝口不提为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心中也佩服他的大度,微微一笑,打断他话,道:“卫大人,实在对不住,我等在这里,是要跟你说件事……或者说,想请你帮个忙。”
卫自行看她一眼,苦笑了下,随即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必定会应。其实我也料到了,你忽然肯应下我的婚事,其中必有缘故。”
温兰由衷道:“卫大人,你果然胸襟海量,配得吞吐风云之志。你既这样利索,我便也不扭捏了。实话跟你说吧。谢大人已经知道我不是他表妹了。他虽仍开口留我,让我继续住他家,我却没这脸再继续充他表妹留下了,且迟早,我也是要走的。以你耳目,想必也知道谢家真正的表妹已经亡故。老太太一直对我深信不疑,我若径直离去,怕她知晓了实情悲痛,所以须得有个妥当的理由离开才好。想到你昨日来求亲,这正是个现成的契机。我若以出嫁之名离去,老太太那一关便能过去了……”
温兰说到这,见对面卫自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立刻道:“本来,我也不敢这样烦扰你的。只想到你并非一般的流俗男子,且咱们先前也有过那样一个协议,这才厚颜想请你帮个忙……”
卫自行忽然插道:“谢原也以为你是真的要嫁我?”
温兰没应,只略微点了下头。见他神色略显僵硬,便道:“我晓得这样把你卷进去不厚道。昨夜本是想先找你商议的,只是不巧被谢原拦下要代我传话,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他。你若是不方便……”
“你误会了。”卫自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这于我来说完全没什么不方便。我只是觉着……”
他踌躇了下,终于看着她道,“你以出嫁之名被我接出去,却又不是真的嫁我,恐怕于你名节……”
温兰笑了起来,两颊露出一对梨涡,道:“卫大人你只要没有不方便,我更没什么不方便。我不是答应了帮你下海找秘匣吗?这事不同于下水采蚌。老实说,别的事情,等我带了匣子上来后再考虑也不迟。”
她神情很是轻松,只话里的意思,卫自行自然听了出来。下到深海漫无目的寻找一艘只有大概方位的一百多年前的沉船,还要找到与沉船一道眠于海底的一个不过手掌大的匣子,个中的艰辛和危险,不言而喻。
卫自行望着她笑盈盈一双明亮的眼,这一刻忽然有一种冲动,竟想开口对她说,他宁可永远得不到那张图,也不需要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寻那个匣子。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像是梗在了喉,竟无法流畅出言。想了下,终于只是道:“你随时可以取消这个约定的,我绝不会勉强你。先前答应你的那些也照旧。”
温兰再次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神情怡然。
“卫大人,”她清晰地道,“和你达成的这桩交易,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如果我不想做这件事,除非脖子上被刀架着,否则谁也无法勉强我。而如果哪天万一我改了主意,哪怕就算和你有过先前的这个约定,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着自己的新想法而行。所以卫大人,你真的不必有任何不安。”
卫自行微微吐出口气,压下心中随了她这话而生出的淡淡失落,郑重道:“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哪天若真改主意了愿意嫁我,我必定以大礼相迎。”
温兰凝视着他,终于轻声道:“卫大人,你极出色,女子面对像你这样的男子的追求,很难不动心。但正如你先前所言,能做你妻子的女人,须得能够与你比肩而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觉得我能够准备好这样了,而你也仍没改变主意,那么,我会嫁给你的。”
卫自行自嘲般地轻笑了下,道:“如此我便等待你口中的这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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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自行当晚便追赶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