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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抗联管这种住进抗联人员的苏联人家,叫“工作房子”。赵尚志1941年秋回国前,就在伯力住这种“工作房子”。
想想“过苏联”前的情景,眼下简直就是天堂了。可部队呢?他的学习又是怎么安排的呀?还在佳木斯做地下工作时,他就知道满洲省委和抗联不时派人到苏联学习。那个小老头少校每次推门进来,他就等着他告诉他去什么学校学习,每次都是失望。窗外街上车来人往,室内书架上好多书,大都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而且都是中文版,就翻看起来。这一翻不要紧,就像老牛进了白菜地般如饥似渴读起没完了。
1997年笔者采访时,已经八十高寿的陈雷老人说:“我这辈子的这点马列主义水平,还真得益于在‘工作房子’的那几个月的学习。”
很快已是6月。这天来了两个人,问询生活、身体情况后,其中一个拿起书架上的一本《革命秘密工作者的经验》,说这本书你看了吗?陈雷说看了。那人说我们派你回去做秘密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陈雷心里寻思,还没安排我去学校学习呀。就说:我原来就是做地下工作的,是从大逮捕中逃出来的,上了敌人的黑名单,回去很容易暴露。
那人说:我们送你去个非常保险的地方,行不行?
陈雷说:我身上好几处伤疤,不适合做秘密工作,我要回部队。
几天后,一个苏军少校带陈雷上火车,行至与中国境内佛山隔江相对的一个小站,换乘汽车进到山里一个营地,一看全是抗联的人——是赵尚志准备带回东北的队伍。
版图横跨欧亚大陆的苏联,一直把欧洲视为重点,情报工作也是一样。20世纪30年代初,受制于种种国际条件,非常活跃的西线情报活动被迫偃旗息鼓,在远东地区则异军突起,这自然就少不了中国人参与其间,先期主要利用生活在中苏边境地区的中国人。
上一章说过,苏联审查、核实过界人员的过程,也是选人的过程。认为你合适,本人也同意,经过一段学习、训练,就派回东北做情报工作。
苏军在远东有两个情报系统,远东军系统和远东边防军系统,各有各的活动范围和任务,共同点是大量调用抗联过境人员。有的派回东北做秘密工作,有的搞武装侦察——像让陈雷做的应该是前者,而大量的是后者。
苏联在极力避免两面作战的同时,知道日苏迟早必有一战,就需要获取关东军的情报。由于种族的关系,派苏联人到中国搞情报多有不便,不断过界的抗联人员就成了最佳人选,特别是武装侦察。
其实,奉命去苏联学习、开会的人员,在过界被审查时已经为苏军提供了许多情报,尽管本人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至于派遣武装侦察,应在1938年初3军、6军500骑兵过界被遣送新疆之后。像3军4师32团团长李铭顺,1939年1月后长期率小部队回国侦察,屡屡出色完成任务。而派秘密工作人员则早已有之,像方未艾1935年夏在海参崴列宁学院毕业,秋天即被派回东北。
抗联以搜集日军情报为主,既坚持了抗战,又保存了实力,还为日后苏联出兵东北提供了战略情报,应该说是双赢的。问题在于苏军的一些行为、方式、态度,让人难以接受。
彭施鲁老人说,教导旅成立前,苏联军官往往半夜三更把人叫走,派去执行侦察任务。第二天连长、指导员发现人没了,也不知道哪去了,赶紧报告。野营实行双重领导,苏联人是主任,他就认为可以指示一切。报告到周保中、李兆麟那儿,有的他们也不知道。季青指示南野营,不经抗联领导批准,谁也不能调人。双城子驻军再调人被拒绝,苏联军官很恼火,说季青情绪不对,有沙文主义色彩。后来跟王新林商定,调人必须由周保中书面通知野营党委,这个问题才算解决。
还有,老人说,除了从野营调人外,苏军还直接控制着一些人。野营成立前后陆续过界的一些人,特别是零散人员,有的送去集体农庄劳动,有的经过训练,派回国内搞侦察,咱们不知道。那时一支部队没了音信,就想是不是打散了,人都牺牲了、失踪了,后来也想是不是“过苏联”了?杨靖宇牺牲后,敌人大肆宣传,周保中半年左右才知道,我们下边的知道得就更晚了。抗联消息太闭塞,苏军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人,这些人也不知道成立野营了,后来回国侦察碰一块了才知道。周保中向王新林要人,开头好像要回来一些,很少。后来掌握的名单越来越多,再要,远东军就不置可否了。
王云庆老人说,我1939年冬“过苏联”,说我是小孩,送去伯力孤儿院,半年后到农场劳动,学开拖拉机。我记性好,学得快,那个乌克兰师傅可喜欢我了。每天墙上贴个表,昨天你干多少活,一个定额11个卢布,给你10。6卢布,那0。4用于社会福利。开头看不懂,去商店买东西也说不明白,苏联人帮你。苏联人挺文明,可解放东北的一些苏联红军,就没法提了。那个农场有20多个中国人,都是富人,因为男的女的都是光棍儿,自己挣钱自己花。苏德战争爆发后,动员我们加入苏联籍。我们大伙商量,说不行,那就回不了家了。
野营派回国内的第一支小部队,是金日成率领的,主要是寻找魏拯民。杨靖宇、魏拯民牺牲后,1路军就是金日成负责了。
之后,小部队就陆陆续续进出国境内外,1942年仅南野营就派出11支。每支5至10人,进出一次为3个月左右,也有半年以上的,主要是完成苏军交给的侦察任务。战斗、牺牲是免不了的,还经常主动袭击、骚扰敌人。本书前面写过的战斗,有的就是这期间发生的。红地盘东宁县二道沟,张传福和他的乡亲们舍生忘死支援的抗联,后期都是回国的小部队。据1943年1月不完全统计,南野营牺牲近30人,被俘5人。
1942年12月,陈雷带6个人回国侦察。全套日军装束,携带步枪、手枪、手榴弹和电台。每支小部队都携带电台,有1名电报员,译电密码由队长亲自掌握。吃的是和了糖的炒面,每人两盒肉罐头,一袋熟土豆干。每人还带几盒固体油脂燃料,还有日本的猪腰子饭盒,以及茶缸、勺子什么的。
陈雷老人说,这次任务很简单,去侦察北黑铁路每天的运行情况。一个苏军上尉把我们送到黑龙江边,对面是奇克县东逊河口。一夜急行军,迅速脱离国境地带,然后在山里走了10来天,到达辰清。辰清是北黑线上的一个车站,北面是孙吴,南面是北安。这一带森林茂密,我们在山上选了个既隐蔽,又便于观察的地方,我用望远镜观察,派两个战士抵近观察。一天24小时,往来车辆的时间、车种和运送敌人、物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隔几天用电台向指挥部报告一次。当然还得注意周围敌情,随时准备战斗。
东满、吉东、北满的铁路、公路,除运输情况外,公路、桥梁的质量、宽窄度,都要搞清楚。在建的铁路、公路,起止点,沿途经过什么地方,已经完工、正在修筑和计划实施的,何时通车,道路幅宽,路基状况,路石种类,多少工人做工,谁家公司承包,要求详细、具体,重要地段、桥梁、隧道还要拍照。敌人驻军、军事设施、通讯设施、军需仓库、机场等等,自然都是重点目标。当时东北许多县都有机场,东宁县有几个,都要一一侦察,有的还要反复侦察,绘图拍照。
关东军沿着中朝、中苏、中蒙边境,修筑了17个被其称做“筑垒地域”的要塞群,成为日后苏联出兵东北的第一道屏障,抗联小部队不断进出其间。1路军2方面军连长吕英俊,1941年3月后,曾和战友7次侦察东宁县的要塞群。待巡逻队过去后,首先爬过铁丝网,越过一人多深的反坦克壕,然后又是几道挂着罐头盒子的铁丝网,进入交通壕,接近要塞。能拍照拍照,不能拍照绘图,把碉堡、洞口的位置,设置在洞口、有轨道可进出洞道的大炮的口径,钢筋水泥洞道的洞口的长宽,记录下来。有时还要砸下块水泥块子带回去。
无论十四年抗战,还是苏联红军对日本关东军的最后一击,东北抗联都尽其所能地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1943年夏秋之交,教导旅4营营长柴世荣,被内务部逮捕。
1944年,4营政治副营长、当年在5军也跟柴世荣搭档的季青,也被秘密逮捕。
据说,季青的罪名,是率小部队回国侦察时,私藏了一部电台。电台坏了,或是电池用光了,又断粮了,背不动,找个地方插起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