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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你能帮他的话,实在是一桩积善积德事。”说着拍拍他的头道:“原来汝等昨日,是做此勾当去了,直说不就完了?何必瞒着我,白吃一顿板子不说,还关了一宿的禁闭。”
“……”陈恪轻轻一记马屁奉上道:“哪想到你这么……开明。”
“某本就个开明的老子。”陈希亮果然受用,呵呵笑道:“你可以去教他厨艺,不过入股之事,就免了吧。君子不趁人之危,我们只要回账来就是了。”
“……”陈恪心说,真是个败家老子,便坚持道:“我们家将来也需要个进项,总不能光指着爹爹下力气,收回来款子后,还是在他店里入点干股吧,横竖不欺他就是了。”
“这样,等他生意好起来再说,”陈希亮不是那种古板之人,想想也是个理,万一自己长病生灾,孩子们总不至于饿死,便叮嘱道:“到时候人家有能力还债,还愿让我们入股,就不算我们趁人之危了。”
“是。”陈恪点见敷衍过去,便很痛快道:“全听爹爹的。”
“那就五天检查一次功课。”陈希亮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他愿意试试。因为他从陈恪的身上,感到了无穷的活力。不免生出一份期待,想看他能折腾出一番什么样的新天地!
“还是十天吧……”
“嗯……”陈希亮鼻音浓重。
“五天就五天……”陈恪果断接受,不敢再还价。
陈恪还是小看了陈希亮,君子虽然可欺,但智商一点不低,陈希亮在父子之约里,还是留了后门的——父子只约定五天一查,但课业量多少,却掌握在老子手里。
古人学问无遗力,岂能让顽劣儿讨清闲?
而且老陈是铆足了劲儿,想让自家三郎和苏家二郎比一比,倒要看看谁家儿郎更优秀!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陈恪,在具体制定课程之前,陈希亮先对陈恪进行一次全面的摸底考试。结果发现他的大学知识要远好于预期,但小学知识却一塌糊涂。
这年代,以经学为大学,称语言文字之学为小学。比起宋人来,陈恪有超时代的知识积累,分析问题更加全面,思考角度更加新颖,加之他自幼熟读儒家典籍,对一些微言大义的解释与阐发,自然远超同龄人,甚至比陈希亮也不遑多让。
但陈恪的知识支离破碎,不成体系。对一些经义理解的很深刻,对一些经义又曲解的很厉害,对一些经义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在陈希亮看来,这很正常,因为自己从没对他讲解过经义,只要他反复背诵。
这倒不是陈希亮偷懒,而是因为此时教学方法如此。一者,是为后续学习打下牢固的基础。二来,是这些圣人之言都有深刻的哲理和内涵,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讲了也未必明白。需要学生自己体悟,然后等到进入高一层学习时,由学问深厚的宿儒,来传道授业解惑的。
无论如何,陈希亮认定陈恪的悟性极高、思考能力极强。在没有老师讲授的情况下,就能自己想到这么多东西……简直是大儒的胚子啊!
‘孔夫子小时候,也不过如此吧……’做父亲的不无意淫的想道。要是他知道,陈恪的那些惊艳之谈,都是从后世的书籍、网络上看来的,不知该有多失望。
但在小学方面,陈恪的表现就惨不忍睹了。
所谓小学,就是要求学生对字词辨形体、通音韵、明训诂。
首先是辨形体,陈恪虽几乎无字不识,可一笔字写得太丑……这倒不是大问题,因为古人并不是从幼年开始习字,他们认为幼时‘骨软易伤’,所以要等到孩子长大些。才开始教其提笔练字。大约就是从十岁开始,而三郎还不到十岁呢。
真正的麻烦在‘通音韵’和‘明训诂’方面。所谓音韵,就是文字的读音,所谓训诂,就是对字词的解释。前者是后者的基础,不通音韵,就无法真正训诂。
陈恪的麻烦就在这里,由于时代的古今迁移,地域的南北阻隔,彼此的语音差异是十分明显的。所以他在陈希亮面前,才尽量少说话,就是怕被识破露馅。
但你要读书识字,押韵做对,就必须掌握今人的声韵调。更恐怖的是,除了掌握宋代人的声韵外,还得掌握古人的……唐代人有唐人的音韵,汉代人有汉人的音韵,先秦人有先秦的音韵,掌握不好那时代的声韵调,就无法真正理解那个时代的文字……因为训释词义,往往需要通过语音来说明问题。
其实,宋代人自己都不怎么治小学,不去深究经文的含义,也不去探索古人的声韵,但那只是说一般的士子。凡是有成就的大学问家,无一不精通音韵学和训诂学,因为小学是大学的基础。基础打不好,上层建筑自然谈不上多牢固。
陈希亮就坚持认为,不通文字、声韵、训诂、天文、历法、数术,不能读古书,只能人云亦云,不能发前人所未发!
他这是把自家三郎,照着大儒的方向培养啊!
找出问题来,自然要对症下药,陈希亮开出了第一份作业——临《广韵》一遍。
所谓《广韵》,全称《大宋重修广韵》,共五卷,是开国时官修的一部韵书,也是历代韵书集大成者。全书收字二万六千一百九十四个,注文共十九万一千六百九十二字,基本上是谁看谁吐,望之尚且生畏,哪里提得起学习的兴致?
这当然不符合宋朝,将科举做成最广泛事业的目标,所以真宗年间,为了便于士子记诵和掌握,降低应试难度。礼部又颁行了较为简略的《韵略》,只收字九千五百九十个,较《广韵》少了许多。
但陈希亮对三郎高标准,严要求,自然跳过《韵略》,直接奔《广韵》去了。
三郎看到这五本韵书,算算时间,一天抄一本,还得用正书,一字不得潦草!不禁心中狂叫:‘你妹啊,还让我干别的不?’
他提出抗议,但陈希亮掀起温情的面纱,露出了严酷本相,面无表情道:“按照约定,只要你一次没完成功课,特权就要取消!”说着冷冷笑道:“与其在这里哀叹,不如赶紧提笔写字!”
“啊……”三郎惨叫一声,倒在床上。原本还对他争取到自由,无限羡慕兄弟们,全都只剩下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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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做不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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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世的小学中,认字和写字教学是同步的,这样不好,因为汉字书法讲的是‘意在笔前,然后作字’,学童对文字结构还没有感性的认识,落笔自然毫无感觉可言,写出来的字奇形怪状、惨不忍睹,想取得书法上的成就,可谓难上加难。
而在古代,学童往往在背过《百家姓》、《千字文》等识字读本,熟识数千字后,才开始提笔练字。这样,在习字之前,已经对字结构有了印象,落笔自然有数,反复练习之后,人人拿起笔来,都可以写出一手好字。
在后世,写不好字没啥,但在这个年代,写不好字,啥都免谈,别说做官做学问,就是做商人,当个账房先生,一笔臭字都会人被瞧不起。
所以要读书,必须习字。而习字自然从临帖开始。陈希亮没有选蒙学中一般都用的‘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礼也’,而很少见的采用了《广韵》。
一来,这本书是官方编篡,采用最严谨的楷书,对打基础大有裨益;二来,这本书以上平、下平、上、去、入五声分卷,临摹的过程中,也是对声韵的学习。三来,临摹这种大部头,非平心静气无以为继,他存心是要消磨掉陈恪胸中的烟火气。
但事与愿违,陈三郎郁闷的要抓狂,因为古人学习语音的方法,实在太笨拙了……简单说来,他们取四十个汉字为声母,又以韵书的韵母字作为韵母,用‘反切法’为汉字注音。
再简单说来,在反切法中,用以注音的两个字,前一个字简称‘上字’,后一个简称‘下字’,被注音字简称被切字。其基本原则是,上字与被切字的声母相同,下字与被切字的韵母和声调相同,上下拼合就是被切字的读音。
例如,‘冬,都宗切’一条,就是用‘都’的声母、宗的韵母和声调为冬注音。这种南北朝时从梵文发音中借鉴,唐宋两朝发展完善的注音方法,比起汉代的读若、直音等注音,自然是大大的进步——可是,对于习惯了用拼音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夜退回石器时代。
显然,反切上下字都含有多余成分,在拼合时有一定障碍;而且,反切上下字用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