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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语一出,王好贤顿时闭口,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看着俞国振,却不再敢辱骂了。
“闻香教欺世数十载,骗了不知多少愚夫愚妇,搜刮的财富应该不少吧。”俞国振笑了一下:“把他架在马上带走!”
方三儿眼睛不停地转动着,王好贤被带走之后,他才抬起头来:“你……你想怎么样?”
“自然要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了。”俞国振漫不经心地道:“你自己说呢?”
方三儿脸上露出惨笑:“休要骗我,我必死无疑。”
“死也有很多总,像你这样的妖人,交到官府,最轻也是个凌迟。”俞国振道:“若是遇着胥吏贪官,便是家人都要连累,你莫要露出那副模样,十年前你的家人全死了,可这十年来……我就不信你没有娶妻生子。”
方三儿抿住了嘴,俞国振的话,他不敢当成虚言恫喝,上一回俞国振曾让他带信给王好贤,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没有听从,结果出现了如今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方三儿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询问一下俞国振的要求。
“第一,我那位六叔的下落。第二,我布局这许久,总得有些好处。”俞国振道:“我也不问你那位武曲是谁,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但这两件事情,你若也不肯说,那就让我太失望了。”
方三儿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声。
俞国振又赢了,俞宜今的下落原本就失去了意义,而俞国振所说的好处,无非是要闻香教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方三儿的地位,知道其中一些,这些财物就算不交给俞国振,也要便宜官府的走狗。
与其如此,还不如换得一个痛快。
方以智、孙临此际走了过来,经过石敬岩时,孙临钦佩地拱手道:“早闻石电之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石敬岩却脸带愧色:“老不以筋骨为能,终究是不行了。”
“这香味……是什么酒?”孙临也是好酒的,嗅了嗅之后奇怪地道:“方才是用酒为你包扎伤口?”
“酒精……老朽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酒之精华。”方以智道:“这定然是国振制出的好东西,他精通实学,不足为奇……不过这酒精能饮吧?”
他说着便向宋子材伸出手,宋子材有些为难:“启禀方先生,酒精来之不易,小官人将之定为军备,决不允许饮的。”
“这不是可以治伤么,我受伤了,借用一些。”方以智笑道。
宋子材只能将自己的扁葫芦拿出来,立刻被方以智一把夺去,方以智打开之后,那浓烈的酒味,让他顿时熏然:“好酒,好酒,果然不愧是酒之精华!”
孙临又是一把从他手中将葫芦夺去,嗅了嗅,连赞都没有赞,先是喝了一大口。方以智正要争夺,恰这时,齐牛都人已经将断了腿的王好贤押了过来。
“这就是闻香教教主王好贤?”方以智笑道:“倒也相貌堂堂。”
“小官人说了,这厮就是王好贤。”齐牛道。
“王好贤,你逍遥法外多年,没有想到也会有今天吧?”方以智想到一个巨大的隐患就这样被除去,满心都是欢喜。
王好贤双目紧闭,一语不发,方以智正待再问两句,突然听到“咕嗵”一声,他讶然侧目,只见原本站在身边的孙临,已经满口酒气地倒在地上。
“好……好烈的酒……”他喃喃自语,虽然瞪着眼睛想要爬起来,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第二卷六一、方子仪
方子仪停下手中的笔,向已经冻得有些僵冷的手指呵了口热气。
明日是族伯的寿诞,她的寿礼早就准备好了,就准备给族伯送去。可外头突然传来连片的铜锣声,家里有人传话,各房都紧锁门户,不得随意走动。
这让方子仪有些困惑,不过她是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人,比起一般的少女要坚强镇定得多。
合什默祷了一会儿,方子仪回头望了一眼方子柠,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自己无所畏惧,唯一担忧的就是妹妹。
父母临终之时将妹妹将与她,若是在这里也出现什么意外,她如何对得住父母。
小子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倒不是她坐不住,平常时候,她在学习与做女红时,是很淑女的,可今天不同,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心中像是有小猫挠挠一样好奇难过。
若不是子仪看着她,她早就溜出去打听了。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方子仪放下笔,手轻轻搭上旁边的针线盒上,那里面藏着一柄极锋利的剪刀。
但那脚步声在她的门前停住,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子仪,子柠,方才有没有吓着你?”
“密之哥哥,你又来捉弄我和子柠了。”方子仪轻嗔了一声,打开了门,然后看到方以智一脸笑容站在门口。
方子柠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飞快地跑向方以智,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站稳,慢慢地走过去,向他轻盈一福:“子柠见过密之哥哥。”
方以智哈哈大笑,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自己这个小堂妹,最是古灵精怪,也最是招人疼惜。
“小子柠,是不是闷坏了?现在无事了,你可以出院玩……哦,对了,你说的要考住的那位小先生来了,你准备好问题没有?”
“真的?”方子柠溜圆的眼睛睁得老大:“我准备了,密之哥哥,你等一下。”
她说完后跑回自己的屋中,方以智望着方子仪,见她目光中的担忧未消,哑然一笑:“子仪,不必担心。”
“方才我似乎听到了……厮杀声。”方子仪垂下眼睑:“兄长,若是有事,不必瞒我。”
“嗯,是有一场厮杀,国振与我们定计,将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引了出来,在码头那边擒获他了。”方以智很想让自己说话的口气轻描淡写一些,就像俞国振事后说将王好贤交与他一样。
可惜,他学得不像,在方子仪那清澈如泉的目光下,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就是这样,祸害北直隶、山东与河南数十年的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已然落网!”
“伤亡如何?”方子仪却没有他这么兴奋,而是低声道,眉宇间仍然着一丝忧色。
伤亡者应该都是民壮,家中往往上有老下有小,是一家的顶梁柱,他们出事,一个家就破碎了。
方以智挠着脑袋,面有惭愧之色。
击杀了闻香教三十余人,擒获了近百人,还有十余人正在逃窜,而已方伤亡也超过了三十人,其中有七人是他带去的方家僮仆,剩余的则是各村的民壮乡勇。
俞国振带来的人,唯有石敬岩、齐牛等少数受伤,一个重伤的都没有,更别提阵亡了。
这个结果让方以智很是惭愧,他自诩知兵事,家中的僮仆豪奴也没少操演,可是真正上了战阵,却无人堪用。就是他自己,收获也是零,倒是随他一起来的孙临先后射杀六人,算得上是牛刀小试。
他倒不讳言,将经过大致向方子仪说过一遍,方子仪听到惊心动魄的地方,忍不住捂口惊呼,而小子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中也闪着崇拜的光芒。
“如何,你密之哥哥厉害吧?”见小子柠那目光,方以智有些得意地道。
“哼,明明是小先生厉害,克咸姐夫第二厉害,密之哥哥……”小子柠撇了一下嘴,看到方密之脸苦了起来,这才有些不心甘情愿地道:“算是第三厉害了吧,和那个老丈一样厉害!”
方以智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敛住笑容之后,他又对子仪道:“哦,对了,子仪,国振带来的礼物中有些定是你喜欢的,比如说这本他的手稿,先给你看看吧。”
方子仪粉颊微红,接过了方以智的那本手稿。
她看了一眼封面,封面很简单,只是书写着四个字:别院丛谭。
所谓别院,大约就是指自己避雨的那处地方,不过自己去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院子。方子仪美目微微抬起,看着方以智:“这别院……是何意?”
“哈哈,说起这个,还有个典故。”方以智又笑了起来:“上回我和克咸一起去他那儿,他的住处已经被一个老大的院子圈了起来,手下的少年不让我们过去,行事如同军营一般无二,所以我走的时候,给他那别院取了个名字,细柳别院——子仪应该知道是何典故吧。”
“周亚夫细柳营。”方子仪轻声道:“密之哥哥倒是很……瞧得起这位世兄。”
方以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送完书之后,便离开了方子仪的小院。方子仪抓着那本《别院丛谭》,手突然捏紧了。
她是聪慧的,自然明白方以智送这本书来还拐弯抹角地说俞国振是什么意思。她如今已是十四,再过几个月便十五,这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