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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大丈夫死则死耳,为国捐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银子?”又一个军官慨然道:“我冯异今日就不准备活着回来,建虏残害百姓,今日我与建虏同死于此!”
“南海伯只管吩咐就是,这些银子就不必了!”众人纷纷嚷道。
“不可,不可,勇士为国捐躯,我不能令勇士有后顾之忧!”俞国振这个时候不禁动容,这不是作伪,事实上他在自己人面前很少作伪,所有的伪装都是用来迷惑欺骗敌人的。他是真正被这些下层军官的爱国之情所感动,只觉得身上的热血都澎湃起来。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情或许很多,什么升官发财荣华富贵泽及子孙……他们想得越多,他们就越不敢为国而死,反倒是这些纯朴的低级军官,只要将他们心中的爱国爱民之情点燃,那便会发散出无穷的力量!
自从蟠龙岭会师以来,这些原本是大明官兵、屡败之师的汉子,与虎卫同吃同行,感受到虎卫之中将军人当成真正的人,而不是呼来喝去的军汉,感受到虎卫一个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他们心中最初是觉得怪异,可接触得多了,渐渐便受到了影响。
若是单独几个虎卫,自然是会被这群兵痞同化的,但这是七千虎卫,再加上受虎卫训练的五千登莱兵,一万二千人抱成团儿,他们可比一盘散沙的官兵凝聚力大得多,反倒是他们将官兵吸引过来,渐渐便觉得,当兵便应该象虎卫一样!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看到这一幕,俞国振心中当真是非常欣慰,他这十年来苦心孤诣,哪怕自己实力大到了完全可以起兵扩疆的地步,却仍然谨守着新襄现在的小小的地盘,为的就是不至于让这种团结的部队象撒面粉一样撒到一潭烂泥坑中去。他想要的,是让新襄成为整个华夏浴火重生的典范,而不是播种龙种收获跳蚤!
现在总算是初见成效了。
“诸位!”俞国振在马上站直,让自己显得高一些,他扬声道:“既然诸位愿舍身报国,那么俞某在此大言一句,只要俞国振一息尚存,便不至令汝等有后顾之忧。运河之畔,便是汝等之坟墓,即使战死,汝等也须面朝北方!”
“死也面朝北方!”周围虎卫齐声高呼。
这呼声如浪潮一般,迅速向外扩散,一时之间,全军都在振臂狂呼。
“前进!”俞国振拔剑前指。
大军滚滚而前,一步步逼向建虏,很快,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便出现了建虏的身影。
身着重甲,沉默不语的建虏,往往给明军极大的压力。往常时候,看到这样的严阵以待的建虏,官兵都会畏惧,都会害怕,但今日不同。
俞国振的阵前动员,可不是只有刚才一瞬!
“你们都见到济南的惨状,你们都转战京畿、山东,看到建虏是如何残害百姓的。自老奴起事以来,建虏屡屡入关,次数我都数不清了,入关一次比一次深入,按这情形下去,终有一日,建虏的马蹄将踏在你家的祖坟之上,建虏将奸淫你们的母亲妻子,将杀戮你的父祖儿女,抢走你们的所有,还指着被缚着你哈哈大笑:瞧,这就是奴才!,你们想给建虏当奴才么,你们想要让你们的子孙给建虏当奴才么,你们想让我华夏种族世世代代当奴才么?如何选择,在你们的脚上,在你们的手中,在刀刃与枪口里!”
出营前的誓师会上,俞国振的话语仍然在他们的耳畔回荡,在这声音的激励之下,原本让他们恐惧的建虏,这个时候变得不那么恐惧了。
更何况,在他们身前,还有虎卫!
这支如行山一般推进的部队,比建虏更沉默,比建虏更冷酷,也比建虏更为强大!
下午三时二十分,双方相距,不足三百米!
第八卷四七四、铁火冰河复血仇(四)
“攻击!”
“举枪!”
短暂的观察之后,多尔衮与俞国振几乎是同时下达命令。
建虏开始推进,两翼的骑兵在缓缓加速,他们将在步甲逼近之后开始猛烈攻击虎卫的侧翼,将分散于虎卫两侧的官兵给杀散,再以这溃兵为助力,冲乱中间虎卫的火枪方阵。
而俞国振则驱马向前,虎卫前军在他身后排成了左中右三个方阵,每个方阵都是四排,火枪如林般举了起来。俞国振拔出剑,从方阵前催马而过,他的剑尖敲击在虎卫的火枪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从中间方阵这一头跑到另一头,共是二百米,第一排共有二百名虎卫。俞国振所到之处,虎卫们都开始呐喊。
“万胜!”
“万胜!”
潮水般的呐喊声中,俞国振拨转马头,剑尖指着已经逼近到不足一百米的建虏步甲:“预备!”
建虏的骑兵开始冲刺,一百米的距离,正是战马冲击力能发挥到极限的距离。虎卫方阵由官兵组在的两翼,几乎同时将手中的长矛树起。最前一排蹲跪于地,次排将枪架在前方同袍的肩上,第三排又将枪从次排肩上探出。这一个动作,这些时日他们操演了无数遍,而长达三至四米的长枪,也早就随着军资一起发到了他们手中。
建虏骑兵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刺猬!
“嗡嗡嗡!”
箭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建虏开始向着官兵猛射,他们精于骑射之术,因此临敌之际不过三发被他们发挥得淋漓尽致!
漫天而来的箭雨,掀起了建虏攻击的第一幕。但这一幕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俞国振与茅元仪等人研究过建虏的战术,虽然建虏后来吹嘘他们以骑射起家,但实际上爱新觉罗氏最擅长的。还是步甲,即重甲步兵的战术。用重甲步兵反复冲击敌阵。迫使敌阵动摇,然后再以骑兵乘虚而入攻敌要害,这才是建虏在野战阵战时最通常的手段!
至于在步甲接战之前的骑射,只是开胃菜,是用来迷惑敌军和动摇敌军远程力量的伎俩。
在三排官兵之后,是两排虎卫火枪手,他们的火枪也从官兵肩上伸出,在他们前面的官兵。都受到反复告诫,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允许直起身体。
建虏箭才破弦,这边的火枪也同时响了起来。前面三排的官兵听得耳边晴天霹雳般的声音响起,刺鼻的硝石味让人几欲窒息,而转眼弥漫起来的烟雾,更是让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只能从大地的震动中,感受到敌人的逼近。
近了。更近了,已在眼前!
然后便是沉重的撞击声,马的嘶鸣声,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还有死亡的声音!
即使是长枪刺中了战马。可战马在摔倒瞬间产生的冲击力,也足以将执枪的明军撞得筋折骨断头破血流!
冯异便在第一线,他年纪并不大,因此少了些世侩狡猾,见虎卫的队正、营正这样的主官都是在第一线与袍泽站在一处,甚至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有样学样,便处在自己这几百人的最前端。
手中的钢枪乃是虎卫提供,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钢枪,当战马千斤的体重撞在钢枪之上时,枪身弯了起来,化解了大半的冲击力,但紧接着,马的尸体撞了过来,将他撞飞起,碰到了身后同伴身上,一连撞倒了几个人,这才停止。
“把总,把总?”身后的官兵扶起他,冯异咧嘴想笑一下,结果一口血从他的嘴中喷了出来。
“英……英雄不好当……”冯异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推开想要将他拖到后面去的手。
“我还能……还能撑……”
他咬着牙,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杆枪已经不能用了,因此他从地上拾起备用的长枪,然后蹲了下去。
这一蹲下去,再无声息。
在他身后与左右,同伴密集的队列夹住了他的尸体,他在咽气之后,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势,手紧紧握着枪,枪尖呈四十五度角向上指着前方,枪尾则插入了泥土之内。
建虏接二连三地冲击,使得官兵组成的防护出现了一些缝隙,借着硝烟的空隙,多尔衮等建虏将领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这原本让他们甚为欢喜。因为按照他们的经验,这一些缝隙很快就会扩大,然后使得整个明军都崩溃掉。
但是,那缝隙很快就消失了,又被明国官兵将之填了起来。无论是他们的箭雨,还是随后而来的骑兵近距离掠过,都没有像往常那样使得明军士气动摇!
不仅没有动摇,甚至多尔衮心中隐约感觉到,明军似乎更加坚韧了,扛过建虏的第一轮奔射之后,明军似乎产生“建虏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以骑兵去正面冲撞枪阵,那是极蠢的事情,建虏的骑兵战术中并没有这一项,方才除了些未能来得及变向或者被火枪击中而冲入阵中的建虏外,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