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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车里带的有炭,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胡乱热了一下。众人吃了热饭,又喝了点热水,身上有了力气。等到马也吃了草料后,便又赶车前进。
又走了十数里,到了三岔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往西就是洛阳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踏上了去洛阳的官道后,道路就好走了许多,由于车辆众多,路上也经常有人打扫,倒是没有多少车辙印,只是今天的情形却与前几次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道路两旁走过一群衣衫褴褛面带饥色的百姓,脸上带着渴望,强忍着寒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离洛阳城越近,路上的行人越多了起来,不时可以看到华丽的马车驶过,和路边那些面有菜色的饥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时,有个饥民许是累了也许是冻着了,走着走着倒毙在路边,路过他的饥民不仅没有拉他一把,反而面无表情地将他身上的棉衣扯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啊……”雪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景象,挑着车帘子的手不停颤抖,心里说不出的沉重。转过头看着刑氏闭着眼一脸慈悲的念着阿弥陀佛,不由得心生感激。
这还只是一场大雪,就已经多出了这么多的饥民,如果河南府旱上一两年,怕是就要大乱。幸好自己生在刘家,有吃有穿又有慈爱的父母。
刑氏念了几句佛,才缓缓睁开眼,看到女儿看着自己眼泛泪光,柔声道:“这哪年下雪不死几个人啊?你心软,别挑帘子。咱不看,心里就不难受了……”
雪梅嗯了一声,却没听她的话转过头往车窗外看。
刑氏叹了口气,握住雪梅的手,“这些饥民都是家无浮财的佃户或者军户,想必是雪太大压倒了房屋,跑到洛阳城来避雪来了。”
“没人管他们吗?”雪梅咽声问道。
“阿弥陀佛!”刑氏低低念了声佛,没有接女儿这句话。
雪梅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往外冒寒气,这些百姓都是国家的子民,官府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任由他们冻饿至死?叶哲光不是自称爱民如子吗?他为什么看不到这些饥民?纵是他看不到,叶管家昨天才在这条路上跑过,难道就没有向他回报吗?
想到这里,就往车里带的包袱里摸去,刚刚摸出两个馒头来,却被刑氏一把摁住。
“你做甚?”刑氏压低了声音,表情严厉。
“我扔几个馒头往车外,好歹能救几个人……”雪梅道。
“胡闹。”刑氏恨恨地瞪了雪梅一眼,将放着馒头的包袱仔细打好,低语道,“这外面百来号人呢,要是一涌而上咋办?咱车上才坐了几个人?你做好事不假,别到最后将自己扔进去了……”
刑氏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却见到人群骚动了起来,只见十几个人饥民往一辆华贵的马车前涌去。
马车被人掀起了半边帘子,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车内的少女面带怜悯之色目含泪光,从车里扔了几块白面馒头出来。看到有人扔馒头,还是白面的,饥民们突然激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往那辆马车前涌去。
驾车的车夫大喊了句不要靠近,可是饥民们哪里能听车夫的话,都用渴望的目光往车内的少女脸上看去。少女咬了咬嘴唇,又往车外扔了几个馒头。
就在这时,饥民堆里伸出了一双黑乎乎的手,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手腕上的镙丝金镯给捋了下来。少女大叫了一声,吓得缩回了车内。
“快,快回城。”车夫大声喊了句,然后便扬起了车鞭没头没脑地往饥民的头上抽去。
雪梅吓得一激灵,忙将车帘放了下来。
只听到外面刘承志的大喝声传来,“不怕死的只管上前!”紧接着,敬民和重山顾二虎的呵斥声也传了过来。
一双脏手往车帘子里伸了过来,雪梅一惊将身子缩了起来,却见旁边的刑氏早已经拿了火钳子敲了过去,车外传来一阵惨叫,脏手缩回。刑氏趁机将车窗关上,将外面的喊叫声关在了马车外。
“这下知道不能往外扔吃的东西了吧?”刑氏显见得是多次见过这样的情形,嘴角带着笑,歪着头教训女儿。
……
……
正文、第185章 明珠铺子
洛阳城外,徘徊着百来号饥民,这些饥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带着无尽的希望慢慢地往洛阳城而去。
雪梅经了刚刚那一场事故,此时已经不敢再掀起帘子,也不敢生出帮助饥民的心思。
随在几辆马车后面,刘家的人也停在了洛阳城前,只见城外的空地已经聚集了大约一两百个饥民,都用期盼的目光往城门处看来。
“他们呀,是等着官府救济呢……”刑氏说着嗤笑了起来,露出不屑的笑容,“靠天靠地靠父母,父母靠不住了就靠官府,这小日子过的还是挺好。”
怎么听着话,刑氏竟像是不同情饥民似的?雪梅不由得转过了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现在看他们可怜,可是这洛阳城里城外有几十万居民呢,为什么别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为什么就只有这一两百号人出来等官府救济?”刑氏撇了撇嘴。
雪梅正准备说话,却听到车外传来看城门的守卫和刘承志说话的声音。
“哟,这不是刘亲家吗?我是小于,赵班头是我姐夫。这车里是嫂子?”
“原来是大朋啊?我和你嫂子是来看我闺女和女婿的,这车里是你嫂子和侄女。”刘承志呵呵地笑。
于大朋往几个手下那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车辆放行,然后抱拳道:“刘二哥,别怪兄弟们检查的仔细,实在是现在城外乱得狠,怕有什么阿猫阿狰狗的躲在车子里进了城。既是刘二哥家的车子,那就由我做保,不用搜捡了。”
“多谢,多谢,”刘承志抱拳回礼,又顺势将两钱银子塞到了于大朋手里,“这些兄弟们拿去吃酒暖暖身子。这大冷的天也没个遮挡的地方。”
于大朋推让了一番,见到刘承志执意要给,便将银子扔到了旁边的手下怀里,笑道:“刘二哥是往粮油胡同去?正好。我送你们过去,这几天城里不太平,你车里有女眷,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刘承志还待推辞,却见到于大朋转身嘱咐了手下几句,便拉着刘承志往前走。于大朋的姐姐就是赵顺媳妇,给赵顺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赵五诚,这刘家和于大朋也是嫡嫡亲亲的姻亲,只是于大朋很少和刘承志见面,所以不太熟悉。
一路往粮油胡同走。刘承志只见得这路上果然与以往不同,路上多了一些衙役巡逻,也有几队头戴军便帽,身穿鳞甲,腰配腰刀卫军模样的人物在街上慢慢的行走。
“莫非是府里遭了飞天大盗?”刘承志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是!”于大朋紧紧附着刘承志的耳朵。低声道,“是外面的那些饥民惹得麻烦,前两天,饥民数量少时,大老爷发了善心让这些饥民进城躲雪。可是没想到,这些饥民们居然混进了一些毛贼,将几户人家给打劫了。大老爷闻之震怒。立刻命令将饥民全部赶出城,然后满城搜捕毛贼呢。”
说到这里,于大朋摇了摇头,颇有感触地道:“哪年下雪不得死百来号人,可是今年大老爷拨了款子往各县让县令们给穷苦人家修缮屋顶,又一家拨了十斤面。人心不足啊!洛阳城多少年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官了。这些饥民该死!辜负了大老爷的恩情。”
刘承志听得连连点头,方才他在城外就已经看到饥民们抢劫一个施馒头的少女,早已经没有了同情心,这会再听到城里曾有人家遭到了抢劫,心中更是愤慨。
“这些人。就该拿鞭子狠狠的抽上几顿,他们才知足。”刘承志道。
于大朋看到刘承志咒骂这些饥民只觉得解气,不由得哈哈大笑,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出一层雾气。因为城里出了案子,府里便把衙役们全给派了出来,这大冷的天,城门四处空荡,再加上穿堂风,直冷得人浑身打颤。
所以,他一见到刘承志来了,就急忙借口送他,从城门逃了岗。
雪梅听着马车外父亲和于大朋的话,只觉得胸中郁闷难当,这些饥民们受了灾,没有吃的东西,此时投奔到官府来了,却被官府拒之城外。难道这时官府不应该出动军队去抗灾吗?怎么竟是对城外那一两百号人无动于衷呢?
而且沿途看来,极少有同情他们的人,就连心肠极好的刘承志和刑氏也是对他们多有微言。
她的观念还是后世的观念,在后世一旦某个地方出现灾情,必是全国四面八方来救援,军队的军人总是会出现在第一线。可是现在的人,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饥民,竟是没几个愿意帮他们的。
这就是被儒家统治了一千多年的古代吗?不是说古代的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