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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觉得如一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息,不像是草莽混迹之人……”
糜竺没有明说,张扬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就是说,你一个好好的读书人怎么跟吴家堡那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什么都说的那么明白,张扬也是会意地点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就是不幸者其中之一——”
看着脸色沉郁的张扬,糜竺神色为之一顿,直起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张扬,等着听张扬的悲惨身世。
就见张扬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扑闪的油灯,用伤感的嗓音说道:“在下本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祖辈因故得罪了上差,世袭的爵位被收回,全族被贬到边野之地任我等自生自灭。百十年来风霜雨雪,饥寒悲苦,族人大多离散,杳无音讯,只留下在下这一支——”
糜竺也是听过张扬身份的,汉室宗亲虽然尊贵,可是也要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啊。
对于皇族近亲,跟内廷关系密切,跟大臣高官密切往来,有雄厚资本势力,有足够影响力的汉室宗亲才是真正的汉室宗亲,才值得去尊敬,去结交,去为家族做保护伞,为家族带来更加广阔的人脉关系,谋取更加丰厚的收益。
而那些早已没落的不成样子,过的比平常百姓还要不如,远离政治权利中心,除了一顶好看的头衔别无长物的皇亲国戚,见面时捧捧场恭维一下算是忠心大汉了之外,没有任何必要废心思费钱财去巴结结交。为啥?因为你是不良资产,买了你的股票,投资了你的公司,却没有为你带来巨额收益的能力,谁肯?
若是不出意外,张扬显然是属于后者的,但是这些日子张扬的表现,以及张扬代表的吴家堡这支土匪武装的表现,却让糜竺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张扬这支股票真正的价值,在确定他是不是垃圾股,在决定买不买,买多少,是买一部分还是押上身家破釜沉舟,最后活的最大的收益。
等到确定张扬真的是一条龙,有一飞冲天的可能和能力后,张扬这个本来可有可无的汉室宗亲的身份,才开始放射出它该有的光芒,发挥出它得天独厚的重大作用,为张扬代表的人马政权获得成大事所必须,而且很难得到的名分。一个正当的名分,有时候抵得上十万大军,抵得上费尽心机的造势吹捧正名,抵得上各种手段的收拢人心施恩与人。
乱世争雄,争得江山是前朝的,前朝皇室子孙竖起大旗宣扬要恢复祖宗基业,是再合法不过的事情。
只要前朝不要像秦朝隋朝元朝那样暴政,自然会在天下的民众中获得很高的同情和支持,不管是实际行动上还是心理口头上的,它都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糜竺深深歉意地看了张扬一眼,说道:“如一莫要难过。如今大汉社稷沦落至此,乱民丛生,豺狼四起,如一身为皇室苗裔,更该镇定思痛,发奋图强,除逆贼,扶社稷,振新大汉,造福百姓啊!”
张扬如今好歹是身居高位的人了,加上这么多日血与火的磨砺,虽然脸皮还不够厚,演技还不够纯熟,但比起刚来时却是好多了。
张扬忙止住哀凄,感激地凝视着糜竺良久,嘴唇哆嗦了一阵子,这才起身朝着糜竺深深一拜,郑重地说道:“多谢子仲先生教诲,在下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尽我所能,多为天下百姓做好事,做实事。”
糜竺忙虚扶起张扬,深以为然地说道:“如一有这份心思,就比那些诸侯们强了不少。”
张扬也是连连谦逊地客套:“哪里哪里。”
重新入座,添水品茶。温软馨香的屋子里茶雾氤氲弥漫,良久糜竺才轻轻地将唇边的茶盏放下,看着张扬随口问道:“如一如何看待如今天下的局势?”
张扬一听,知道要步入正题了,不由地振了振精神,飞快地在心里打了个草稿,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向糜竺抱了抱拳,问道:“单论局势太过宽泛,在下不知从何说起,还请子仲先生挑一方面吧。”
糜竺微微诧异地看了张扬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如一过谦了……谁人都知,如今乱局乃太平道所赐。太平道乃妖人张角所创,传闻符水可消万疾,挥手可携雷电,起事短短数月,就席卷天下十三州,差点里应外合攻克洛阳……可如今,张角张梁兄弟早已灰飞烟灭,可是黄巾却是此起彼伏,一呼百应。为何?”
张扬看着一脸期待的糜竺,知道这不过是一道简单的测试题,用来衡量自己到底肚子里有多少货,有多深的水。
在下邳时,陈圭黄顺臧须问张扬考究天下大势,考究来了三个强援,百万石粟米的救命粮。糜竺代表的糜家同样是徐州大族,莫非他也感觉到了陶谦死后徐州必将巨变,此刻看到自己有成事的可能,也来投资了?
张扬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即使不是,糜竺也是张扬心中印象很好的历史人物,跟他品茶畅谈,指点江山,也是一件乐事。
张扬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其实天下百姓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住处,能够填饱肚皮,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起来作乱的。只是小人当道,陛下被奸佞蒙蔽,导致言路闭塞,长期无论是朝堂还是各州郡都是,黄钟废弃,瓦釜雷鸣。奸佞为了个人奢华的生活,收刮臣属,臣属效仿,为了讨好上官,求的升迁之路顺畅,加倍收刮治下百姓。百姓本就疾苦,如何禁得起这样折腾?加上天灾不断,大旱之后就是洪涝,洪涝之后就是蝗灾,蝗灾之后又来瘟疫,瘟疫之后又有数不清的灾难等着他们。可是就算如此,他们对百姓废蛋没有救济,反而是更加残酷的盘剥……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肱骨般爱惜,百姓自然是把郡守当成是父母奉养敬畏。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草芥猪狗,百姓自然把郡守看作是敌寇。不是百姓生性喜欢作乱,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糜竺不动声色地看着悲愤慷慨的张扬,疑问道:“哦?如一既然为太平道正名,难道是我大汉该亡不成?”
张扬心里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话里面的漏洞了。当初他可以跟钱宁畅谈黄巾对与错,那是因为他当时以为钱宁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教书先生,当然怎么说都没关系。可是面前站着的可是顶着大汉朝廷官帽的官员啊,即使在糜竺心里家族兴衰重要性远远高于大汉王朝的重要性,但这个玄机也是不能捅破的。
张扬压住心底的慌乱,向糜竺一抱拳,诚恳无比地说道:“当然不是!子仲先生也知道在下虽然是汉室宗亲,但也不过是一个乡野之人,靠着几亩薄田,一面读书求取功名,思虑报效家国,一面奉养双亲,过的比一般百姓还要贫苦。当日家园被毁,亲人被黄巾屠戮,我何尝不恨不怒?只是后来带着同样苦难的百姓千里辗转到徐州,一路上见到被野狗乌鸦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骨太多了,他们中多的是毫无威胁的妇人和老幼!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反思,我双亲被他们害死,家园被他们毁去,而他们呢,与我的遭遇又有什么不同呢?诚然,如今的黄巾早已变质,大多成为丧心病狂之人奴役趋驱使的工具,但他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入的。”
张扬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黄巾必然失败,可是大汉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难道都只是他们的罪过?不过,稳定大于一切,黄巾必须尽快剿灭收编,就地安顿屯田,将这四处乱窜的火星掐灭,绝不在给它以燎原之势的机会。当然,如今黄巾日薄西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比剿灭黄巾更重要的事,当属——”
“剿灭叛贼董卓?!”糜竺接口道。
张扬点点头。糜竺长叹一口气道:“刚才得罪之处,还望如一莫要见怪。”
张扬轻轻一笑,表示不会放在心上。
糜竺神色有些寂寥地说道:“正如如一所言,太平黄巾作乱不过是顺势而起罢了,根源还是朝廷社稷烂到了根子上。”
张扬一愣,就听糜竺继续说道:“少时,我也曾立志要改变大汉万马齐喑、黑暗无边的现状,可是到头来碰了一头的包,才明白,一个王朝一旦滑向堕落的深渊,想要挽回是多么的艰难。看着一腔热血力图振兴的大汉渐渐消亡在眼前,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父亲说的对,有多大的力气就去挑多重的担子。那种挽天倾的重担是绝世英雄的,而我这种短视之辈,该做的就是保护好全族上下,让祖辈基业不毁在我的手里……”
听着糜竺发自肺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