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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张靖这面子都丢尽了,幸得还有一个幼子,才三岁,少不得立刻止住了溺爱,请了一位严厉的先生,开始教导起来,只盼着他能争口气了。
张靖这遭遇,落在有心人眼里头自然又是一番斟酌。这不,眼瞅着刘彻出了京,途中必经青县,便立刻有人前来招罗他,说的是‘共商大计’。
张靖好不容易应付好了来人,将其安排在自己心腹家中暂住。回过头后,笑容却尽收,只眉头紧蹙,叹息不止。
那人开价甚高。其中又有这几条颇为让他动心:刘彻死后,便将摊丁入亩等政策废黜,给他在青县的无限自由,并将青县周边的土地全部分封于他。世袭罔替。
可这刺杀帝王之事却不是闹着玩的,虽然那人已然承诺军中有不少人都会同他里应外合。可张靖这胆子素来不大,这动起手若是不成功,后果……
唉,这可怎么办啊?!
张靖走了十数圈,终于把他那同样胆小怕事的夫人吓住了,壮起胆子敲开了书房的门,还没问话,便见张靖眼神一亮,只瞅着她大叫:“有了!夫人,快叫英姐来。”
他夫人唬了一跳,也不敢问为什么,只转身先急急忙忙去找女儿英姐了。
原来,这张靖在看到自家夫人的时候,便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今年方十七,千万般娇宠着舍不得嫁低了人。这陛下不是没了皇后吗?
他心念一动,若是,能做个皇帝的老丈人,他不就不用反了吗?
若不成……想来他女儿生的那样好,绝无不成的。
张英一出来,听了老父的话,也是心头大动,她可是听过皇帝和皇后的故事的。知道皇帝因了皇后的死,不肯再娶,是个痴情男儿。或许是女子皆感性,她心生羡慕之余,自然也愿意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这般良人。如今听了父亲所言,虽不知张靖已然心生若是当不了国丈再刺杀皇帝的打算。却也心如鹿撞,蹦跳不止了。
刘彻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做肥肉惦记上了。他日夜急行军之余,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担心长安城的局势和长安城桂宫中的陈阿娇了。
而这一路行来,军中的奸细不知为何,却从没有作祟过。一时间,暗中保护刘彻的忠心之臣免不得也开始松懈起来……毕竟,离边城已然越来越近了。
陈阿娇却丝毫不敢放松,她总觉得,这一时的宁静却不是一世,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着,择人而噬。
可她如今装扮不过一最不起眼的禁卫军罢了,连刘彻的身都近不得,更别提怎么提醒那些人了。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心眼奇多的,别到时候提醒了,倒弄巧成拙,他们反倒都来关注她,而不是守着刘彻了。
她如今的身份尴尬,‘陈阿娇皇后已死’,自己本就是个走了后门被陈蟜塞进禁卫军的,怎么看都更可疑。
陈阿娇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尽量一眼不错地盯着刘彻那头,生恐出事。
这一盯,便到了青县,盯出了青县县令的不妥来。还来不及深思到底是哪里不妥,那青县县令便热情洋溢地推销起自己的女儿了。
俗话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却不知,其实在父母眼中,女儿个个赛西施,男儿个个乃潘安在世,张靖觉得自己女儿再好不过。可落在众人眼中:那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家碧玉,装模作样,上不得台面,容颜也十分勉强。捧着这么个女儿异想天开要做国丈,都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刘彻明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却没心情同张靖周旋,任他变着方的推销自己的女儿,都只装作听不懂。
张靖也不是傻子,再说刘彻做的也相当明显,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暧昧回旋余地。他知道自己这个国丈是做不了了,可让他真的对刘彻下手,他胆量又不够。
一来二去竟是犹豫不决,而那宿在他心腹家中的人也急躁不安,催促了无数次,将事后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终于等刘彻大军休整完毕离开青县时,他牙一咬,答应了一起行事。
刘彻原是打算立刻动身的去边城的。可这连日的急行军却让军士都有些吃不消。且青县作为最后一个勉强能算作是关内的县城,其余各郡县抽调出来的军队,都会在这里聚集。
他耐着性子等了几日,终于等得差不多,正要准备动身时,那张靖却来求见。开口的第一句,便让他皱了眉。
这张靖的第一句话是……
“陛下,那摊丁入亩之法,惹出了大事了!”张靖俯身便拜,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震耳之言。
刘彻心头一沉,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质疑:“出大事了?”
张靖顶住压力,头看着地,跪在那里:“陛下,或许这法子适宜大汉其余郡县,却绝不适于青县。陛下,您若是不信,可否随我去看看。”
稍微知道点青县情况的人,无不以为张靖是收买了一群百姓要做伪证,重新成为这青县的土霸王。却不想,他这番举动后,竟藏着一个惊天的大事。
刘彻自然也是这般以为,他冷笑一声,看向那张靖:“你是说,青县的百姓不能接受这样的法子?”
废话,这样的法子一旦实行,明明就是百姓获利更多。
张靖却装聋作哑:“是啊,陛下。”
“陛下,既有这般百姓,不如请张县令带来一问?”旁边便有人提议道。
张靖心头一慌,立刻插言:“这般只怕会有人质疑那带上来的百姓是臣事先安排好的探子了。臣有一议:乐坪、晟阳、撘郡三地,乃是百姓最多,耕田最多之处,陛下何不任意选择一地,便衣出行,亲自问一问这百姓,陛下,这国策虽好,却不是适用于任何地方啊。”
此言一出,刘彻也有些疑惑:难道真如张靖所言?
他心头一沉吟:“如此,我便再留一日,禁卫军留下,其余人继续往边城而去。明日你同我便衣出巡。任去这三地的任意一处,我倒是要看看,百姓为何反对。”
张靖心头一喜:“敢不从命。”
他走后,刘彻却秘密让人查询一番,问清后,这三地果然是百姓最多之地。他心头不禁有些疑惑,觉得或许这张靖真的是诚心为民也不一定。
曾经一力推行这些计策,不看国情的往下压,不过是寻思着早日将十策实行,好在去见陈阿娇时能坦然。如今既然陈阿娇没有事,他的心思便不免又多往江山上移了几分。
毕竟……他要守护一生的人还在。
虽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可刘彻却无比感谢上苍,让陈阿娇活过来。
“唉。”他轻声叹息,其实以他的心思,早已隐约想到了陈阿娇之‘死’的蹊跷,太明显了,特别是那陈蟜出现和离开的时间。
可那又如何,若是再次一次的细究换来的还是离去……便这样傻傻的故作不知一生吧。
他起身,推门而出,看向长安的方向。心头却复杂莫名:他可以故作不知这其中的蹊跷。也可以装傻真的以为是上苍垂怜。只是,他却想要知道……
“阿娇姐,你的心头可曾有过我?哪怕,只有我在乎你的一小半……”他最怕的,还是她的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或许又会让她再次毫不顾恋的离开……
第60章 咫尺白头(与无关)
一
他记得,他最后一次开口,便是让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赵钩弋,并立了她所出的儿子为太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彻儿,你怎么又睡过去了?”他的耳朵忽然一痛,正想斥责人大胆之时,却看到了年轻的王美人。
“阿母?”
“我已经同你说过了多少次?”王美人语重心长道,“你阿父喜欢听话,且聪明的皇子,你还想不想见你阿父了?我叫你认字,你怎么又睡过去了?这样到了你明年开蒙之时,还要怎样一鸣惊人?”
“明年开蒙?”他一怔,方发现了不对。
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饶是风风雨雨几十年都未曾变色的汉武帝也是一惊:“这?这,我怎么……”
好在他虽然惊讶,但理智尚在,还不至于立刻喊出自己的不对之处来。
“快认字,”王娡压低声音道,“莫让人发现了,到时候你入蒙的时候,也不要说学过字,对了……听闻今日馆陶长公主要带着女儿入宫。那阿娇丫头向来爱黏着你,你切莫让她发现了你在偷偷认字的事。知否?”
“阿娇……”他轻轻重复,心头却有巨浪拍打而来,如同搏击那海岸,只震的让他想要泪流。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将她困居在长门宫中,却仍旧无时无刻不想起她。他因那情绪十分诡异,便直觉是被她干扰,认为她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只需拔去方能爽快。于是,便在尘埃初定之时,放任卫子夫处死了陈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