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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解缙此时的表现只有一个,那便是复杂。
他似乎是巴不得郝风楼带着他的破船而来,显然是期待已久,陛下毕竟在盛怒之中,本就为大食人而震怒,郝风楼若是再来丢大明的脸面,说不准郝风楼就彻底完了。可是……显然解缙又有点难以把握朱棣的心思,是以显得喜怒不定。
杨士奇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破局的办法,旋即,他站出班来,正色道:“陛下,微臣有一言启奏。”
朱棣终于开了金口:“卿家但言无妨。”
杨士奇正色道:“臣听说交趾叛乱,锦衣卫佥事奉旨平叛,立下大功,陛下圣明,向来进善惩奸,如此大功,振奋人心,解我大明南疆之患,可谓劳苦功高。如今郝风楼既已抵龙江,功臣还朝,陛下何不亲迎,以示尊荣,如此,郝风楼必定感激涕零,而天下臣民也必定欢欣鼓舞……”
这些其实都是屁话,实质的内容就是,郝风楼来了,皇上赶紧顺坡下驴吧,若是答应了胡禄的条件,朝廷就要失了里子,若是不肯,就要没了面子,与其如此在此虚耗,何不如将此事搁置,以亲迎郝风楼的名义先把事情糊弄过去,等过了几天,朝廷有了准备,再来周旋不迟。
杨士奇的这个意见可谓是大快人心。对天子来说,是有了台阶可下,而对太子和解缙人等则是那郝风楼既然带来的是舢板,那么索性就让陛下去看看舢板,有了强烈的对比,太子和解缙正好也有乐子可瞧。
总而言之,这番话可谓谁都不得罪。
朱棣听罢,果然如杨士奇所料,道:“爱卿所言甚是,郝风楼是功臣哪,这大功臣入京,朕岂能无动于衷,传旨,摆驾龙江……”
满朝文武自然是得随行,即便是各藩国的使节,当然也得跟着。
那胡禄当然明白这些君臣的伎俩,开始觉得可惜,竟是不能乘胜追击,可是随即一想,久闻一个叫郝风楼的在交趾造船,不过一年半载,能造出什么船来?他们既然要自取其辱,那自是再好不过,索性就跟着去瞧瞧,且让大家看看大食的威风,到了那时,还怕这大明的君臣不乖乖就范?
于是乎……朱棣金口一开,所有人都出奇一致的心中赞同,自然无人反对。
小半时辰之后,宫中一切筹措得当,朱棣率众臣和使节出殿,率先上了乘撵。近万护卫、将军、校尉、力士、太监、宫人尾随,又有文武伴驾,旋即大明门洞开,宛如长蛇一般的队伍便往龙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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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龙江依旧热闹非凡,许多人不只是来看船,其实也是因为近来总有名士和文人墨客出没,在这附近的碑石上题诗作画,再加上三教九流,纷纷来此趁机牟利,所以耍把戏的、挑着货担的货郎、摇着扇子的读书人、来此瞧热闹的寻常百姓居然络绎不绝,就如赶庙会一般。
江上停泊的大船,依旧如故。每一次都带给人新的震撼,只是近来厂卫捉得紧,再没有人敢胡言乱语,虽然惊叹于大食人的技艺,却是一个个谨言慎行,心中震撼之后,便融入到这热闹的气氛里。
一队队的快马终于出现,马上的力士个个魁梧非凡,身穿锦衣,这些人拿着牌子,大喝:“天子即将行至,尔等速速规避……”
天子来了……
这热闹非凡的龙江顿时沸腾,按理来说,本来天子驾临是该赶人的,只是今日的安排很匆忙,所以根本没有驱赶的时间,到时候这么多人都要回城,免不了还要撞上圣驾,所以不如留在原地,也省的引起混乱。
紧接随后,又有几波快马到了,士绅百姓谁也不敢怠慢,纷纷清出道来,一个个再不敢做声,气氛静谧的有些可怕。
一炷香之后,圣驾终于到了。
那长蛇的队伍,蜿蜒而来,夹道的百姓纷纷拜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的声音,对于乘撵中的朱棣来说,恍若未觉。
他掀开辇前的青纱,并不曾看到多出来的船影,露出了失望之色。
倒是边上,有个太监道:“陛下……只怕郝佥事还没有到,不过根据奏报,只怕多则一个时辰,少则一炷香,就要来了。”
在码头处,乘撵落下,这里的人已经清空,朱棣下辇,龙江这里风大,立即有个太监拿来了一件猩红的披风,朱棣披在身上,站在这江口的位置,驻足而立,大风袭来,他的须发飘扬起来,身后的披风亦如惊蛇扭曲乱舞,朱棣的目光远远眺望,看着那江水的下游位置,隐隐之间,有那么一丁点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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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巨舰
数万人驻留在龙江口。
朱棣一人站在码头的栈桥处,所有人都是沉默,没有一点声息。
那湍急的河流翻滚着水浪哗哗作响,而朱棣站在河边,心情激动,略显焦灼。
这几日,他实在过于郁闷,一桩桩的烦心事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猛地察觉自己再不是那个对酒高歌的人,再不是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不再是‘人’,他是天子,受命于天,喜怒之间影响深远,所以他得克制自己的喜怒。
而现在,他急需要一点点的喜悦来冲淡内心里的抑郁。
无论怎么说,郝风楼的抵达确实算是一件喜事。他并不在乎郝风楼的船队,也不在乎其他,心里只是想这个突然消失的家伙突然回来,就足以让人弹冠相庆。
可是……人还是没来……
河流的尽头没有一个人烟。
所有的人距离朱棣都很远,不敢过份的靠近,百姓们依旧跪着,却有人大着胆子抬眼张望。
文武百官的心思自然各有不同,不过却也期待着什么。
而胡禄的脸上只是冷笑。他只是以为这大明天子是听说那郝风楼回来,带来了船队,所以希望让他来见识见识大明船队的‘厉害’,胡禄确实想见识,更确切地说是想看笑话。
他是海商出身,一个海商对海船的了解比寻常人要深刻得多,一艘海船从铺龙骨到最后成型。这里头每一道工艺,他都了若指掌,所以他深信那什么郝风楼造不出大船。即便是造出了海船,也绝不可能和岸边停泊的大食船队媲美。
而一切……都这样的安静,只剩下水流哗哗的声音。
突然……
朱棣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在河流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越来越大,是桅杆……
没错,宛如擎天之柱的主桅杆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风帆自然已经撤下。所以这通体黝黑的桅杆极为醒目,这是桅杆,尽管到现在看不到船身。可是这半年来,想船想疯了的朱棣已不知看过多少船只的草图,此时此刻,他几乎用肉眼就可以断定。
紧接着。便可以看到在这大河的两岸。无数的纤夫如蚂蚁一般打着赤膊,拉着纤绳慢吞吞地拉动着某样东西前进。
肆虐的大风吹走了他们的口号声,可是慢慢的,那桅杆已越来越清晰。
“好长的桅杆……”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甚至跪地的百姓,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紧接着出现的就是船楼,那甲板上的建筑竟如凭空浮在半空的连绵宫殿。使人错愕。
这……这是什么……
一双双难以置信地眼睛,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大……大船……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大船,不只是大船,单单是管中窥豹,就可看出这初露半身的大船是何等的庞大。
即便是远远眺望,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这艘船带来的强烈震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产生了,那些好奇和震撼的百姓开始变得不太安份起来,有人不自觉地伸长脖子,不自觉地伸长身子,甚至是站起来,踮起了脚。
可是一旁负责警戒的侍卫亲军,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等他们反应时,却发现这些大胆无状的百姓居然已经完全没有了规矩。
文武百官们倒还沉得住气,有人表情凝重,有人还是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
所有人都有一个念头。
船……是哪里来的。
这总不可能是凭空造出来。
是海防造的?这……若是对船不了解的人或许不会纠结这个问题,可问题就在于,这半年多来,朝廷对造船的事进行了旷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