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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家里哪里容得这样的嫌贫爱富的女儿!妈妈听了十分伤心,不肯相信,要去问个究竟,可是爸爸提出有力的证明:果真是资本家欺侮她,她为什么不上吊寻死,还有脸活下来,还去给资本家生孩子、传宗接代?
于是马浪当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张小倩便做定了总经理的四姨太太。
时间过得快,一九四五年八月的一天夜晚,忽然满街噼噼啪啪地放起鞭炮来,说是“胜利了”!这真像买国家发行的“胜利彩票”一样,我们忽然中了头彩,从天外飞来了一个“胜利”。
总经理还得了意外—个胜利,四姨太太张小倩正是这时候给他生了一个取名叫“胜利”的小少爷。总经理每天在外奔走,也正是为了要带着两个“胜利”回到上海去。孔二小姐已经给他布置了,要他作为经济接收大员到上海去接收,把孔家店的势力迅速伸展到上海、南京去。
张小倩暗地里通知她的妈妈到重庆来一趟,研究怎么回上海的事。她妈妈瞒着老工人,到重庆王家大公馆来,见到了女儿,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女儿也是这样,连声喊着:“妈妈,妈妈,我到底见到你了。”
母女两人正在说话,总经理忽然回来了,闻到张小倩的房里来。张小倩就给他们两个介绍。两个人对看了一下,却忘记了互相说几句问好的话,都奇怪地沉默了。忽然,妈妈开口了:
“你?……”
总经理笑了一下,很客气地用道地的兰青官话说话,尽量避开上海口音:“丈母娘,您好。”接着说:“你们谈吧,我还有事。”便起身走出去了。
妈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把头靠在女儿的肩上,低声地自言自语:“难道他……”
“妈妈,你怎么啦?感觉不舒服吗?”女儿扶住妈妈。
妈妈脸色煞白,几乎站不住了,口里念着:“难道是他……他。”
“你说什么呀?”女儿扶定妈妈,想赶快去找药来。
“不,小倩,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只是想问你,他就是王总经理吗?”妈妈勉强抬起头来。
女儿点一下头。
“他的名字真是叫王聚财吗?”
女儿又点一下头。
“他真的是上海人吗?”
女儿再点一下头,但有点莫名其妙:“妈妈?……”
“王康才,王康才。”妈妈几乎无声地自言自语。忽然打起精神问:“他没有告诉过你,他还有别的名字吗?”
女儿摇一摇头:“妈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什么。”妈妈抬起了头,望着墙上总经理和张小倩两人的合影出神,忽然低声地叫,“天呀,难道真是他吗?”她站起来,把那张照片取下来,左看右看。眼泪忽然簌簌地流了下来。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在念:“王康才,王康才……”
“妈妈,你到底怎么啦?”女儿抱着妈妈的颈子。
“没有什么,小倩。我真怕呀。”
“怕什么?妈妈。”
“我怕……我怕,真是……”妈妈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忽然用双手捧住脸,长叹一声:“天呀天,我犯了什么罪,造了什么孽,这么……”
“四太太。”公馆的内管家进来了,手里提了一包钞票,放在桌上说,“总经理刚才交代下来了。请四太太告诉您老阿妈,请她老人家快回去收拾一下,过些日子就把回上海去的船票送过来,这些钱就当作路费吧。总经理忙,不来送了。说是回上海以后再来拜见。”
说罢,内管家退出去了。
妈妈把桌上的钱推开,说:“明白了,一定是他。想把我打发走,不敢见我。”
“妈妈,你说些什么呀?”女儿越不明白了。
妈妈抱住女儿,呜呜地哭了:“小倩,我的女儿,我……好些话,不好对你说……我们命苦……”
“妈妈,你有什么苦情,告诉女儿吧!”
“是要告诉你的,总是要告诉你的。不然,哎,天理良心,这怎么行呢?但是,我要先见一见你们总经理。我有事……问他……”
女儿替总经理辩解:“他正准备回上海去办接收的事,是忙得很,日夜不落屋。他说话算数的,船票过些日子就送来,我们过些日子就坐飞机走,回上海见得着的。这样一大包钱,作路费有余了。”
“哼,钱,钱,女儿你不知道……”妈妈欲言又止了。
“妈妈,你告诉女儿吧,我不知道什么?”
“这样吧,女儿。”妈妈很冷静地说,“你叫人告诉总经理,说你有事告诉他。并且说我已经回去了。”
“妈妈,你才来,不住几天,怎么雠呢?”
“你就照我说的办吧。”妈妈坚持说。
女儿叫一个丫头去请总经理,她照妈妈交代的告诉了丫头:
“告诉总经理,老太太已经走了。”
小丫头去请总经理去了。这句话果然灵验,总经理来了,一推门就问张小倩:
“你有事找我吗?”
女儿还没有回答,妈妈从里间走了出来,说:“是我有事找总经理。我又回来了。”
“唔。”总经理多少有些不愉快,勉强把他那块胖肉塞进沙发里去。
妈妈问了:“我回上海,您到哪里找我?我的老家住在哪里,总经理知道吗?”
“这个……”总经理说,“这个,我当然不知道,不过,老太太回上海一打听我们公司,就找得到我们住在哪里了。”
“您当真不知道吗?”妈妈问。
总经理摇头:“当然不知道。”
“总经理,您的大号不是叫王聚财吗?我就联想起来了。想托您打听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叫王康才,健康的康,人才的才。也是上海人,本来是个破落户,多亏我的一个女朋友好心,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才算活出来。后来他去从军,抗日战争爆发后,还写过信给我的朋友,叫她逃难到四川去。听说后来他到了四川就一直没有消息了。可怜我那个朋友,带着一个小女儿,拖到四川来,登报找王康才,没有找到,在四川流落,过不得日子,几乎跳水。多亏一个老工人救了她,一混八年,勉强活了出来,女儿也养大了。可是这个王康才一直找不到。现在我的朋友要回上海去了,又怕回上海找不着王康才,您能帮助我的朋友打听一下吗?”妈妈竟是这么冷静地有条有理地发问。
总经理在战场、官场、商场都是久经考验的人,经验十分丰富,善于应付各种复杂的情况。可是今天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普通老女人面前,却显得这么局促不安,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额上明显地冒出汗珠来,支吾着说:
“老太太,我叫王聚财,聚积的聚,财宝的财,我从来不叫王康才……”
妈妈笑了:“我本来没有说您叫王康才,我是请总经理帮忙找一找王康才。”
“这当然可以。不过我近来很忙……”
“请您可怜我这个朋友。王康才这个人太没有良心,丢下妻室儿女,弄得她们走投无路。王康才要是死了,倒也罢了。要是还在,我的朋友对我说,她是一辈子都要找他的,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找他算这一笔账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和你那位朋友不认识,无亲无故……当然,帮助她打听打听是可以的。”总经理支吾着说。
“您不认识她吗?请您记住,她的名字叫吴淑芳。”妈妈说得那么坚定。
“妈妈,你说什么?”女儿听到妈妈的名字吴淑芳三个字,大为吃惊了,“原来你说的是我那个没有良心的爸爸呀!这么多年了,你还提这个混蛋干什么?”
妈妈冷冷地说:“王总经理在重庆交际广,人缘宽,一定会帮助我们找到这个该天杀的。”
“好好,我一定尽力。”总经理的神经现在恢复平衡了,冷静地说,“我现在忙得很,没有工夫,这样吧,老太太……”
“不要叫我老太太,叫我吴淑芳吧!王康才总经理先生……”
“妈妈,你说些什么呀?”女儿简直惊呆了。
总经理强作镇静,对张小倩说:“小倩,你妈妈想找你原来的爸爸,想得精神失常了,把我王聚财当成王康才了。不像话,真不像话!”
总经理站起来想走,妈妈站起来,声色俱厉地叫:“不要走!
哼,精神失常,我精神正常得很!真不像话,谁真不像话?我找你找了十几年了。今天找到了,这笔账该清算了。”
“妈妈,你到底说些什么?”女儿哭起来了。
“哼,真是发疯了,这个女人!来人哪!”总经理叫他的保镖们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像身上安得有弹簧一样,一下蹦了出来,站在左右,摩拳擦掌的样子。同时闻声赶来的还有别的几个人,马浪当也在里面。大家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总经理还想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