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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太自私，我也下不了手。
对于上天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爱子，包括植物的生命，包括动物的生命。
当然，也包括公主和眼前这个纯洁的生灵。
人，不仅要珍惜自我的生命，还要珍惜一切具有生命活力物体的生命！
我站起来，跪了下去，跪拜在这个伟大的兔子面前，泣不成声。
我边流泪，边向它磕头。然后，我站起，转身，慢慢再走去，边走边流泪。
终于，我再次放声痛哭。
公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一百三
我把几只兔子放了，到附近的小县城把手包扎一下，买套衣服，便乘车回去了。
回到学校的寝室，里面没有人，想必室友们都去上课了。我小心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罗君。
罗君的脸上挂着眼泪。
“谁欺负你了？”我很诧异。
“你！”
“我？我怎么了？”我问。
罗君哭出声音来：“你无故旷课太多，已经被学校开除啦！”
这是晴天的一个霹雳！我差点晕倒下去。
突然，我感到脑袋特别地痛，要命地痛！同时，我也感到背部好凉，像贴了一块冰。
“是么？”我应着，漠然地往外走。
罗君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听不见。
这件事对我打击太大！
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还能有什么打击比学校突然开除的打击更大？
我悲痛地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我突然好想见见公主。
不知道可怜的殿下怎么样了？还吐血么？
一百四
我的心突然收缩，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紧且痛。
本来在我面前盛开着一万朵玫瑰花，艳丽而且芳香。现在，这些花朵全部枯萎！
甚至连绿叶也萎蔫了。
是什么力量这么神奇，这么可怕？居然同时让一万朵玫瑰奄奄一息。
欣欣从房子里看到了我，她急忙跑了出来。她边跑边哭，跑到我面前，还用力捶打我的胸脯。
“路兄，你死到哪儿去啦！公主思念你都成灾啦！”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
“啊呀，你的手……怎么了？在流血呀！”
低头一看，手中的血一滴紧挨一滴地下落，正好落在一朵枯萎的花上。令人惊奇地是，那朵花瞬间有了光彩，有了生机！
“怎么搞的？丰子强越狱了？”欣欣看着我。
“是帮公主捉野兔不小心扎的。”
欣欣一怔，流出眼泪：“快去看看公主吧！”
透明的房子里，公主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公主昏迷很久了。”欣欣走过来，低声说。
泪，从我的眼里喷涌出来，我跪倒在公主床前，把她的光头轻轻抱在我的怀里。
“公主……”
欣欣轻轻上前：“路兄，你好好陪陪公主吧，我去买点吃的。”
我点点头，目送她出去。房间里静了下来，我的目光也静了下来。
我把公主的一只手捂紧在胸前，默默地流着泪，默默地望着她。
公主的脸憔悴了许多，仿佛一个任人百般疼爱的孩子突然之间成了孤儿，那不仅是一种身体的憔悴，也是精神的憔悴。
公主的眼睛没有睁开，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无精打采。
公主的脸，是如此的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朵见不到阳光的花儿，叶片和花瓣都褪尽了颜色。令人惊奇地是，公主依然非常美丽，周身仿佛散发着彩幻而神秘的艺术光辉，宛如沉睡的女神。
我叹了一口气吸了一口气，亲密而柔软的吻泉水一般从我嘴上流了下去。流到公主光光的头上，流到她的脸上，流到她的身体上。当然，伴随着吻的，还有纯净没有任何污染的眼泪。
我喘息着回过头来看一看，公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于是赶紧找毛巾给她擦。
正擦得井然有序，脑袋突然一沉，“砰——”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我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花。
花一样的姿态，花一样的颜色，花一样的芳香。还有花一样的美人，花一样的眼神，花一样的微笑。
“你醒了？”公主说。
“这句话应该我说，你醒了公主？”我说。
公主甜甜香香地笑。
我没有笑，眼光盯住了一个倒挂着的透明的瓶子，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那液体一滴一滴滴钻出来，仿佛透明的眼泪，顺着一根透明的管子跑进我的身体里。扭头一看，我的左手被重新包扎过了。
“我让医生来了一下。”公主说。
她弯下身来握住我的左手：“欣欣说你的手是为我捉野兔才受伤的，是么？”
左手本来不痛，被公主轻轻一握又痛了起来，从手里痛到心里。
我苦笑：“惭愧，是我太不小心了。”
公主的眼睛充满感激，她微笑着：“请问捉到了没有？”
我苦笑：“捉到了，七只。”
公主微笑：“请问七只野兔现在在哪儿？”
我苦笑：“在大自然里。”
公主上前亲了我一下，格格地笑起来。听得出那是真诚的笑，真心的笑。
“为什么你放了它们？”公主笑问。
“因为我发现它们的生命不比人的生命便宜。”我说，没有笑。
公主甜甜地望着我：“是的，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透过透明的空气，我凝视着公主。
“爸爸曾为我捉来七只野兔，我只吃了一口，便后悔到现在。”她说。
“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公主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片刻，我说：“公主，我对不起你。”
“你的确对不起我！”公主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很高。
我望着她。
“你捉野兔不该瞒着我，害得人家好担心你！”公主扭过脸去，抹起了眼泪。
我拔下吊针冲过去抱住她，抱得很紧。
她挣扎开：“快去输液！”
“已经输完了。”我指了一下空瓶子。
“记住，下次可不许一声不响就离开，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么？”公主的声音温柔了起来。
“好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公主把话题一转，说：“我现在是不是憔悴了好多？”
“只憔悴了一点点。”我说。
“那么我还漂亮么？”她一双迷惑的眼睛幽幽地望着我。
——年轻的女性总是对自己的容貌过度担心。
“漂亮。”我说。
“我却感到我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了。”公主说。
她的话有另外一层意思。
我默默悲叹。我笑着说：“怎么会呢？你总是那么漂亮。”
公主看着我：“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看着她。
“帮我画一幅画，用心地画。”她说。
我看着她：“什么时候？”
“现在。”
“在哪儿画？”我问。
“在外面的花丛里。”她说。
我迟疑了一下：“可是，公主，那些花全枯萎了呀！”
“那又有什么关系？”公主走上前，看着我：“只要有你在，再枯萎的花朵在我看来都是盛开的鲜花！”
我背过身去，悄悄抹去一颗眼泪。
“作画的材料我已经备齐，你到花丛里等我吧。”
一百五
在枯萎的花丛中摆好画架，铺上洁白的画纸，我便等待公主。公主一步一步地从玻璃房子里走出来，踩在了我惊奇的目光上。
阳光很柔和，照在公主一丝不挂的美丽身体上。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丝不挂，没有一件衣服，头上也没有一根青丝。
公主微笑着走向我，目光真诚，明亮而坦然。
“我美么？可爱的小伙子。”
“美得动人，美得让人心醉。”
公主笑，甜甜柔柔地笑。我不笑。
我凝视着公主，凝视着公主周围枯萎的玫瑰花，凝视着手中的画笔。我渴望有朝一日能为公主作画，但不希望是今天这个样子。
一万朵枯萎的玫瑰花，要么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