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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是池塘,池塘下视野开阔,城墙陡峭,就算周宪章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爬上了城墙,也会暴露在哨兵的眼皮子低下。
南面是武圣庙,这座武圣庙原本是天津城老百姓修的,周围本来就是一片民居,修学堂的时候,城墙从居民区穿过,把这座武圣庙和几座民宅给囊括了进来,这几座民宅就改建成了学堂的招待所,用来安置前来考察的官员。
不过,招待所条件有限,吃住全都和学员宿舍的标准一样,这对于大清国的官员来说,实在是太寒酸了,而且,学堂里规矩多,打不了麻将下不了窑子,哪个当官的也受不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官员愿意住在这里,大家宁肯自掏腰包到学堂外面住客栈。这个招待所基本上是空置的。
招待所的屋顶几乎与学堂的城墙等高。而城墙外,就是天津城的居民区,房屋林立,街衢纵横。
周宪章打算从招待所的房顶爬上城墙,越城而过,跳进民宅。
周宪章刚进学堂的时候,曾经想到过这个计划,只是,被他自己打消了。
因为,虽然能够从招待所爬上城墙,但是,因为这里与民宅相连,反倒成了jǐng戒重点,城墙上设有固定岗哨,还有哨队巡城。学堂倒不是担心学员从这里逃跑,主要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不法份子从这里钻进学堂。
周宪章要想从这里逃跑成功,要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巡城哨队至少有五分钟的间隙,周宪章先要爬上招待所的房顶,再从招待所房顶上跃上城墙,这个时间大约就是五分钟;第二,固定岗哨睡着了,看不见他。
第二个条件纯属天方夜谭,这是大白天,不是深更半夜,岗哨没有睡着的理由。
不过,第一个条件倒是有可能实现。在平时,城墙上有四队巡哨,每队五人,分别巡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因此,巡哨时间间隔非常紧凑,几乎没有空白点。
不过,今天李鸿章翁同龢两位朝廷大员来到学堂演武堂,学堂很有可能会抽掉城墙上的巡哨,以加强演武堂的戒备,如此一来,城墙上的巡哨就会减少,如果从四队减少到两队,就有可能会出现巡视间隔,如果哨队动作再拖拉一点,就有可能给周宪章留出五分钟来。
两个前提条件,只有一个有满足的可能xìng,周宪章成功的概率十分渺茫。
然而,事到如今,刀架到了脖子上了,周宪章只能铤而走险。
第026章 木桶浴
城墙上,岗亭里的哨兵面向城外,一动不动,城外是老百姓的住宅,哨兵的眼睛大概盯着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周宪章见四下无人,匆匆走进武圣庙,庙里空荡荡的,只有关老爷的泥塑眯缝着丹凤眼,周宪章冲着关老爷匆匆下拜:“关老爷在上,保佑弟子逃命成功,改rì定当重塑金身!”说罢,绕到关老爷塑像的后面,塑像后面是有一个小门,出了小门,是一条窄巷。
小巷把武圣庙与招待所隔开,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顺着巷子向北走出十来步,便是招待所的侧门,周宪章停了下来,听了听招待所里的动静,里面悄无人声。
周宪章闪身进了招待所,里面是一个小院落,正南一间堂屋,两侧是厢房,厢房与堂屋的拐角处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嶙峋的虬枝上发出嫩绿的新芽。顺着梧桐树可以爬上堂屋屋顶,从屋顶可以跃上城墙。
周宪章快步走到梧桐树下,正要攀爬,远远看见城墙上,出现了一队巡哨。
招待所的院子就在城墙下,在城墙上,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没有观察死角。周宪章正在慌乱,却见堂屋的大门虚掩,周宪章顾不得许多,一头钻了进去。
堂屋里的家具很简单,堂屋正中一张八仙桌,桌边摆着四张凳子,南墙下是一张床,挂着帷幔,床边一个小柜子,上面摆着铜镜、笔墨和胭脂盒,发出淡淡的幽香。东墙下立着衣帽架,衣帽架上挂着不是衣服,而是一柄长剑。
周宪章心头诧异,这招待所常年无人居住,看着架势,今天有一位耐得住寂寞的朝廷官员,入驻这里。
从衣帽架上的剑上看,主人应该是一位武将,可是,这位武将居然要用铜镜和胭脂。
城墙上巡哨的脚步声渐远,周宪章长吁一口气,正要出门,忽听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渐行渐近。
来人的目的地必是堂屋无疑,而且,听那脚步声杂乱,不止一人,至少有三个人!
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八仙桌,来人已经到了门外,周宪章叫苦不迭,也顾不得许多,一纵身跳上了床,拉下帷幔,床上只有一床锦被,周宪章拉开锦被钻了进去,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贼亮贼的眼睛。
忽觉一股胭脂香扑鼻而来,刺得他鼻孔发痒,一个喷嚏眼看就喷出,只听“咣当”一声,房门开了,周宪章慌忙捂住嘴巴,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喷嚏压回肚子里。
透过半透明的帷幔,周宪章看见三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材瘦小,穿着北洋水师军服。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在池塘边,和刘步蟾在一起的敏绣。
一个水兵是没有资格住招待所的,他应该住学员宿舍,看这架势,这间客房的主人,应该是刘步蟾。
周宪章暗暗叫苦不迭。
刘步蟾是北洋水师的二号人物,住在如此寒酸的客房里,着实令人吃惊。大清国一个九品千总,也不愿意住这里。看来这刘步蟾的确是个清官。
可是,周宪章宁肯刘步蟾是个贪官!
如果刘步蟾真住在这里,周宪章就是自投罗网了!
周宪章正在焦躁,却见敏绣的身后,走出来两个个头更为矮小的兵丁,穿着北洋水师的号服,抬着一只大水桶,里面热气腾腾的。两个兵丁把水桶放在堂屋zhōng yāng,转身冲着敏绣屈膝施礼,然后向门外走去。
看来,敏绣和那来两个兵丁应该是刘步蟾的勤务兵,这是给刘步蟾准备洗澡水。三人准备好洗澡水,应该会退出房间,在外面等待刘步蟾,刘步蟾应该是在演武堂陪着李鸿章,一时半会回不来。
周宪章大喜,只要这三人离开房间,他就有机会从后窗溜出去。
两个兵丁走出了客房,敏绣却没动窝。
更糟糕的是,兵丁走出去后,带上了房门。敏绣不仅没出去,反而走到了水桶边,开始脱衣服。
周宪章顿时怒火中烧。
天津武备学堂的学员兵,享受千总待遇,要想洗个澡,也得到澡堂子里和大家赤诚相见。就是艾德、冯国璋这些教习,也得和学员们赤诚相见,能享受木桶浴的,全学堂只有会办大人那晋。敏绣一个小兵,还是北洋水师的,跑到天津武备学堂里,竟敢如此高调!享受会办的待遇,还有人伺候,这他妈的太过分了!
不用说,必定是仗着刘步蟾撑腰,逼着学堂把会办的木桶浴给他抬了来,这敏绣也抬他妈的狗仗人势了!都说刘步蟾是个好官,两袖清风治军有方,可他一个勤务兵就敢如此作派,看来,那刘步蟾御下无方,徒有虚名!
周宪章想起昨天晚上敏绣那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德xìng,心头更加愤怒,正要跳下床去怒斥敏绣,忽见敏绣脱掉了头上的呢帽,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泼洒下来,直达腰下。
敏绣竟然没有剃发!
在大清国,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敏绣身为大清国的兵丁,不仅胆敢享受木桶浴,还留着头发,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宪章大喜过望!
北洋水师一向目中无人,从来不把天津武备学堂放在眼里,如今,北洋水师的一个水兵竟然留发,这个水兵还是管带刘步蟾的勤务兵。此时跳将出去,抓敏绣一个留发的现行,交给李中堂,一定能把北洋水师整个灰头土脸!
周宪章心头畅快,可低头一想,就觉不妥,那敏绣固然可恶,可刘步蟾刘管带毕竟是个好官,昨天晚上,刘步蟾虽然对他的文章不屑一顾,可毕竟人家说的在理,一个军人不研究军事,整天跟着那晋之乎者也,的确是不务正业。因为一个不懂事的敏绣连累刘管带倒霉,周宪章还是于心不忍。
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命,这个时候和一个小兵过不去,纯粹是损人不利己。
周宪章只得耐着xìng子,等着敏绣享受木桶浴。
敏绣背对着床,慢条斯理地解衣宽带,完全没有想到帷幔后面有个周宪章正瞪着两只贼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宪章却是心急如火,他从教室里跑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了,再过半个小时,考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