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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义昌大意了,他的指挥部是整个联队力量最为薄弱的环节。这里只有一个中队的rì军负责jǐng戒。
但是,大岛义昌的大意也是有道理的。作为战场指挥官,他从来都没有把重兵部署在自己的指挥部,这是他的指挥理念:一个有勇敢的指挥官,不应该浪费宝贵的战争资源,有限的兵力应该用战场上!
在与清军的交战中,他的这一理念被证实是正确的。因为,没有任何一支清军敢于攻击他的指挥部。这使得他可以从容地将主力投入到进攻中。
然而,今天晚上,虎飞岭上敌人,打破了他的理念。
作为一名武士,犯一次错误就应该剖腹谢罪,而他,一天之内犯了三次错误。
所有的错误,都源于过分的自信,和毫无道理的自大!
是到了该死的时候!
但是,大岛义昌不甘心!
他要亲眼看一看,逼他犯下这三个错误的人!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逼死一位骄傲的将军?
大岛义昌一跃而起,手持佩刀,冲出了军帐。
军帐外,火光四起。
那四个燃烧的火堆轰然倒塌,火堆旁,无数人身上冒着火苗,扭打在一起,不断有人被抛进大火,发出垂死的惨叫。
一个年青人手持一把带着刺刀的步枪,迎面冲了过来。
那个年青人的头发烧焦了,一张被火焰熏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两只发红的眼睛。
大岛义昌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的轻松——他终于和他的敌人面对面了!
年青人冲到他面前,停了下来,一把扯掉了步枪上的弹匣,仍在了地上。
大岛义昌发出了微笑——支那军队也敢拼刺刀!
白天,他曾经和这个年青人有过一次心有灵犀的对视。双方在微笑中,完成了一次无言的对话:
“投降!”
“不!”
“好汉!”
“彼此!”
现在,两个人近在咫尺,双方依旧在微笑,但是,两个人的微笑都是那么绝望。
两个人都认定,自己将不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两个人再次完成了一次无言的对话:
“投降!”
“不!”
“好汉!”
“彼此!”
一声长啸,从两个人的咽喉中发出。
刺刀和战刀交错在了一起。
大岛义昌觉得胸口很凉,如秋风吹拂的菊花。
然后,他看见了血,从自己的胸口喷涌出来。
在这个初秋的夜晚,他看见了大和民族的双重崇拜,菊与刀,在月光下交融在了一起。
菊花和刺刀混合在一起,就是血!
大岛义昌仿佛看见了天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兵者为利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天皇陛下,您是正确的!”大岛义昌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大岛义昌战死鹞子丘,这让他从一名罪人,变成了一位英雄。
原本,他将面临军事法庭审判,然而,他的骨灰回国后,rì本明治天皇为他举办了国葬。
军方刻意淡化了他的错误,把他尊奉为攻占朝鲜京城,击败清军成欢部队的英雄。
他是rì本对外战争中,第一个攻占敌国首都的rì本将军,也是第一个战死海外的rì本将军。
大岛义昌创造了历史,他的身后,是举国的崇敬和鲜花。
从这个意义上讲,周宪章成全了他!
而周宪章的名字也因此传遍了全rì本,又从rì本,传回了大清国。
大清国朝廷不得不相信,在朝鲜,有一个名叫周宪章的中**人,杀死了一名不可一世的rì本将军,他创造了奇迹。
……
周宪章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攻上了鹞子丘。
在虎飞岭上,周宪章就判定,鹞子丘的防守最为薄弱,而两侧rì军距离鹞子丘有相当的距离,且隔着山沟,rì军要想增援鹞子丘,必须首先攻占两侧的台地。
然而,周宪章没想到的是,鹞子丘上只有一个中队的rì军,而且,这个中队不满员,总共不到一百二十人。
而虎飞岭下其他方向的rì军,正沉浸在火葬阵亡者的悲哀之中,当他们发现虎飞岭上敌人冲上了鹞子丘,已经来不及了。
周宪章抱着必死的信念,冲到了大岛义昌的军帐前,当大岛义昌手持战刀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拔掉了步枪的弹匣。
用热兵器对抗冷兵器,是不公平的。
那一刻,周宪章和大岛义昌回到了冷兵器时代。弯刀对刺刀,公平决斗。
周宪章赢了!
赢取了决斗的周宪章感到的却是无尽的悲凉——姝儿坐在菩提树下,而他,还在鹞子丘!
第116章 战与和
吴佩孚的第一营很快冲过了鹞子丘,那哈五第二营和朴永烈的第三营分别向鹞子丘两侧发起阻击式进攻,迫使两侧rì军后退,一条宽达三百米的通道被打通了。
郑世雄和韩令准带着东学教众们紧跟了上来,两个东学教的首脑人物组织有方,东学教众忙而不乱,两千多人的队伍,迅速通过鹞子丘。
两侧rì军很快清醒过来,向鹞子丘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无数枪弹shè向鹞子丘,不断有人中弹倒地,而活着的人依旧保持着队形。
经过白天的激战,东学教众们已经习惯了死亡和鲜血,他们的神经麻木了,或者,也可以说,他们的神经铁石化了!
好在rì军的山炮没有发shè,敌我双方距离太近了,rì军炮兵怕误伤自己人。
鹞子丘上,到处都是被流弹打死的教众,但是,更多的教众通过了鹞子丘,跟着第一营,消失在茫茫大山里。
教众队伍的后面,是副团长罗鸣芳和赵小满率领的jǐng卫连,他们到达鹞子丘后,马上寻找掩体,就地隐蔽,接应第二营和第三营撤退。
十分钟后,那哈五的第二营,朴永烈的第三营相继撤出战斗,向鹞子丘靠拢。
rì军紧跟在后。
jǐng卫连的火力阻挡了追击的rì军。
第二营和第三营顺利到达鹞子丘,随即突出了包围圈。
鹞子丘上,只剩下jǐng卫连二百多人。
从虎飞岭到鹞子丘的山路上,倒下了二百多名中国士兵和五百多朝鲜人。
青木联队终于清醒过来,全联队三千多人从虎飞岭各个方向向鹞子丘发起进攻,jǐng卫连三面受敌。
周宪章跑到罗鸣芳身边,说道:“罗兄,你和赵小满带上jǐng卫连,撤退!”
“你呢?”
“我留下掩护,章字营就交给你了。你给老子把这支队伍带好。”周宪章说道。
周宪章的眼前没有战场,只有一颗菩提树,树下,坐在美丽的金姝,在向他招手。
“放屁!”罗鸣芳怒道:“你他妈的是团长,团长掩护副团长,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秋天的月光如水银一般洒在山坡上,rì军展开密集的队形,向鹞子丘挤压过来,枪林弹雨之间,不时有人中枪,发出阵阵哀嚎。
“我命令你撤退!”周宪章喝道。
“放屁,你这是乱命!”罗鸣芳喝道:“你给老子滚!老子掩护!”
周宪章拔除手枪,顶在罗鸣芳的脑门上:“听着,老子是团长!”
赵小满带着几个士兵来到周宪章的身后,周宪章喝道:“赵小满,下了副团长的枪,把他绑起来带走!”
“是!”赵小满答应一声,一招手,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周宪章按在地上。
周宪章没提防赵小满竟然捆绑了他,而不是罗鸣芳,气得大叫:“赵小满,你他妈的要造反!”
赵小满没理周宪章,招呼士兵们把周宪章捆成个粽子,然后,向罗鸣芳敬礼:“副团长,团长就交给你了!”
罗鸣芳点点头:“完成阻击任务后,赶紧撤!”
“副团长放心吧。”赵小满说着,冲向前沿阵地。
前沿上,枪声响成一片,rì军嚎叫着冲上了鹞子丘,明晃晃的刺刀,在月光发出一道道寒光。
罗鸣芳一招手,士兵们抬起周宪章就跑。
周宪章狂呼:“罗鸣芳,你个王八蛋,赵小满才十五岁!他才十五岁……罗鸣芳,放开我……”
罗鸣芳咬牙说道:“打仗就要死人!”
“王八蛋!赵小满不能死!”周宪章大叫。
罗鸣芳再不吭声,招呼士兵们狂奔而去。
身后,如cháo的枪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不时还有零星枪声,打破秋夜的宁静。
周宪章再也喊不出来了,他的嗓子哑了。
菩提树离他越来越远,树下的姝儿,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