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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葵愣了一下,方要说话,却瞥见了绿枝身影。
揪着被子,叶葵问道:“来是谁?”
曹妈妈笑得开心,与有荣焉般地看着她,“来是老夫人身边阮妈妈。”
叶葵沉默了下来,先前那六根不净臭和尚慧僭要她必须要住到及笄才能回叶家去,不然恐怕她身上煞气会伤到叶家诸人。可如今,不过寥寥几月,叶老夫人竟然就要派人接她回去?
虽然老夫人确也说过不会让她留得太久,但是怎么让叶崇文答应?
贺氏那,恐怕就算不帮忙也不会拆台才是。
恐怕是她一搬离叶家,贺氏便有了山高皇帝远,拿捏不住她感觉了吧?何况,又出了窦姨娘事情,也难怪会想要将她召回去了。
然而等她见到了阮妈妈,才知道自己竟然想错了!
这一次其实也并不是叶老夫人先提出要接她回去,而贺氏根本也还没有来得及提起。原因竟然是出一个叶葵几乎都要忘记了人身上!
——当今圣上宠爱流朱公主。
叶葵曾祖母乃是皇帝姑婆,叶家自然也就跟皇室沾亲带故了。
所以流朱公主上门拜访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来找叶葵。
但是叶二小姐根本就没有叶府里!流朱公主自然落得个悻悻而去,听说心情极为不好。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慧僭和尚事情,是怒火冲天,厉声痛骂荒谬,逼着叶老夫人将人给接回去才是。
叶葵愕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能想得通,但是竟然是因为流朱公主缘故,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了。
且不说她跟流朱公主只那次夜宴上见过一面,不,不对,根本就是连面也没有见到过才是。难道说流朱公主是去找春禧?但真正叶二小姐被寻回来事情虽然没有人外传,但凤城中有点身份地位人家谁不清楚?
流朱公主绝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阮妈妈笑了笑,鬓边白发熠熠生辉,“听说公主那日离去时偶遇了三爷。”
三爷,自然说是叶崇武了。
所以慧僭和尚事情是三叔透露给公主?
啊!
对了——
像是有一道光劈开了面前混沌黑暗,所有事情都开始串联起来。
三叔同裴长歌交好,裴长歌同流朱公主相熟,那么三叔跟流朱公主便绝不可能没有见过面!
所以流朱公主会亲自上叶家寻她,不外乎就是裴长歌跟三叔中某个人拜托了。
慧僭是连圣上都要开口夸赞高僧,旁人自然驳不得他。
但换了流朱公主一切就都不同了。她可是圣上疼爱娇宠女儿,何况她也只是说慧僭说话不对而已,反正不是要他命事,圣上根本就不会怪罪于她。
可对叶家来说,这么一来,就算叶葵真天生带煞,他们也不得不将她接回叶家了。
“公主还说,下初雪日子要请您去公主府赏雪呢。”阮妈妈仍旧笑着,“只可惜,如今大雪封道,马车也走不动了。咱们只能庄子上呆到雪化了再走。”
不论真假,叶葵总算是勉强将事情理顺了,心里微微一松,上前挽了阮妈妈手道:“祖母近日可好?”
阮妈妈明知主仆有别,却并没有将手臂从突然亲热起来叶葵手里抽出来,而是道:“三少爷这几日已能用左手夹菜而不落了,习字也一日未断,如今手已是稳了许多。”
叶葵问是祖母,阮妈妈回答却是叶殊事。
果然是好通透人!
叶葵不免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当时叶老夫人说要将阮妈妈给她一段时日时候就该应承下来才是。
池婆虽然也懂极多,但她性子一日比一日古怪,虽说是仆,可却又隐隐有着主子架势,也不知哪家仆人才能培养出这样习性来。叶家这种地方,阮妈妈比池婆用起来要加趁手得多。
不过,能遇上池婆,已是她这生十分之幸运一件事。
做人,还是要知足些才好!
叶葵松了手,向着阮妈妈微微一福,道:“多谢妈妈这些日子对弟弟照拂了。”
阮妈妈忙不迭去扶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犹豫了下突然道:“二小姐使不得。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妈妈管说来便是,我这还有什么不当说?”叶葵站直身子,心里突然有种不妙感觉。
阮妈妈嘴唇翕动,轻声道:“三少爷这些日子同四少爷走得极近,两人似乎十分要好。”
四少爷?
那不就是说得贺氏儿子叶昭?
叶葵悚然一惊,想不通为何叶殊会跟叶昭交好。他不是不谙世事孩子,又恨贺氏恨得厉害,怎么会跟贺氏儿子交好?
说交恶她信,说交好她却实有些想不明白了。
还是说,她不这些日子,叶殊已经学会了好地掩饰自己内心,利用同叶昭交好机会声东击西?
“妈妈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阮妈妈摇摇头,只说不清楚。
叶葵见状便明白了过来。阮妈妈是叶老夫人丫鬟,叶殊跟叶昭都是叶老夫人孙儿,论理阮妈妈哪边都不该偏帮才是。她方才像叶葵提起这事,已是极不容易了。
轻轻叹了口气,叶葵面上怅然若失,不知回去后要如何面对叶殊才是。
*d^_^b*
056 踏雪而归
大雪一下便足足下了三日。
从细碎薄雪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路上厚厚积雪阻了路,几人就只能等着雪化了再启程。
叶葵心中有事,脸色就不大好看。曹妈妈见了,只当她是不想要回去叶家受那些窝囊气,可又想着她是萧云娘嫡出女儿,不论如何都应该呆叶家才是正事。
何况她只是个仆妇,又能说些什么?
外头雨雪交加,叶葵愈加窝热炕上不肯下来了。
曹妈妈眼珠子一转,转身去拣了一小筐甘薯来。
这原也是庄子上自己种,放到冬日,冻上了生吃又凉又甜。但叶葵是官家小姐,自然不能这么吃。所以曹妈妈特意挑了些个头不大不小,完整好看来。把甘薯塞到火盆子里埋着,煨得喷香,热热地咬上一口,那滋味,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燕草一脸馋样地帮着曹妈妈动作,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叶葵不由得想起来,当初她似乎也有跟燕草一起偷了甘薯去地里挖坑燃了稻草煨了吃时候。
两个人也不顾烫,一边呼烫一边撕开焦黑了皮,将香糯绵软甘薯往嘴里塞。
曹妈妈说得一点也没错,那滋味,果真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流光易逝,一眨眼功夫,竟然已经都过去了这般久。
燕草被她娘卖掉后,叶葵就再也没有跟人一起吃过烤甘薯。想着想着,口中不觉分泌出馋意来。
她笑吟吟挪到炕边,半个身子挂外面看向他们,吩咐道:“喏,我要左边那个大个。等会可埋着等我来吃,谁也不准拿错了!”
曹妈妈见她终于笑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就连池婆跟阮妈妈两人嘴角亦忍不住挂上了一抹淡淡笑意。
一时间,这不大屋子里暖意融融,温馨至极。
但好景不长,这样日子不过几日便如浮沫烟消云散。
天一晴,雪一化。
将早就收拾好了箱笼包袱搬上了马车,几日就挥手告别了这安宁祥和小庄子准备离开了。叶葵瞧着曹妈妈一脸不舍,便索性放了她几天假,让她庄子上再住些日子。
曹妈妈一头是年少丧母小主子,一头是多年未见、久别重逢丈夫,一时间踌躇了起来。
叶葵当机立断。让她留下便是。
等到马蹄声哒哒远去,曹妈妈有些发蒙地对身旁丈夫道:“二小姐性子可比夫人强硬得多了。”
曹管事点点头,“这也是好事。”
曹妈妈叹口气。不赞同地道:“丧妇长女,性子又强硬,恐怕将来亲事波折重重啊。”
“嗤……我说你没得担心这些做什么。我瞧着二小姐是个有主见人,你别瞎操心了!就算要操心,这怎么轮也轮不上你来操心!”曹管事一点不客气地道。
曹妈妈瞪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去。
而那边马车上,叶葵却已经靠燕草肩上沉沉睡去。
像是蛇,一入了冬,就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冬眠。
任他天打雷劈,犹自昏睡百年。
睡梦中,她一片漆黑虚空里悠悠转醒。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束光。她下意识沿着光前行再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高挑少年。
上身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浅色牛仔裤子。
明明看得这般清楚,少年脸却依然隐没黑暗中,叫人看不分明。
叶葵只听得自己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脚下步子凝滞,想要往前却似乎有千斤重。
慢慢。少年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比白衣少年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男人,手骨修长。干净而清秀。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