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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被骂惯了,倒也忍得住气,只这事情到底是春禧错了。人家娘遗物她怎好抢?
“春兰,把春禧带回屋去,好好拘她几天收收性子!”梅氏吩咐完春兰,张张嘴似乎想对叶葵几个说什么,可到底没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不是这三个孩子亲娘,就算待他们再好,他们心里到底是如何想她又如何能知道。
指不定,他们根本就从来没将她真当成娘亲看过。
想着想着,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梅氏反而去劝起丁何氏来,“娘,算了,孩子不懂事。”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盼着我早点死了是吧?”丁何氏两片嘴皮子n啵n啵个不停,“大热天,我好不容易打了盆水回来还没舍得喝一滴就全都洒了……”念叨了半天,说口干舌燥,丁何氏一转身便往厨房去了。
梅氏又好言安慰叶葵几个道:“你们也莫哭了,这事是春禧那丫头不对。回头我再好好说说她。
叶葵哭得哽咽不止,只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小九拍拍她背,转头对梅氏道:“娘,也莫要说春禧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这么一说,梅氏心里倒是又有些过意不去了。不管怎么说,错仍是春禧那。她叹了一声,进了春兰他们屋子。
人都走了个干净,叶葵却还是止不住哽咽,话也说不利索。眼睛一直往小九身上瞟,示意他些来帮自己一把。小九无奈垂眼,手揉着她背中。叶殊也有样学样,急忙挤开小九自己往她背上揉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那本簿子已经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她走过去捡起来随手塞进衣兜里,准备夕间去厨房时候再一把火烧掉。这世上,人也罢,物也罢,烧成了灰才是安全事情。
叶殊伸手摸了一把眼角泪珠,对她道:“阿姐,他们欺负你!咱们回去吧,不住这了。回去找沈妈妈,给……”
“说什么混话呢,莫要多想。过些日子还要送你去学堂里读书呢,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叶葵顿了顿,“再说,沈妈妈是从哪里来你可晓得?”
叶殊摇摇头,米粒般小白牙咬着唇似乎有些伤心。
沈妈妈是从哪里来,叶葵自然知道。当初马车上假寐之时她可是听到了不少可用信息,只是她知道,却绝不会同叶殊说。说到底,她仍是希望能够就此留下。纵然是寄人篱下,纵然丁何氏、徐氏几人不喜欢她们,可到底比让叶殊深入“龙潭虎穴”要来好。
担着姐姐身份,她不能不为叶殊打算。
可叶殊显然还不能明白那些道理,他仰起头时候还要说,却被小九给拦了。“瞧她衣裳都脏了,莫要扰她,让她先去洗洗吧。”说着小九揽着叶殊往他们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道,“你昨儿不是同我说要教你练字,趁着现下无事正好去练练。”
走了几步,他侧过头对着叶葵微微一笑,示意她想做什么便去吧。
叶葵松了一口气,面对叶殊时候她时常会觉得有心无力。不想要他涉险,可他年幼心间却似乎已经种下了仇恨种子。她蓦地又想起池婆说过话,池婆不止一次说起她终有一日会离开这座小村。手团成拳,叶葵抿了抿嘴,心中已有了计量。
就算冥冥中那只手会将他们送回“狼窝”,她也会变得足够强大,足以将叶殊守护好。
不是为了萧云娘临死那些话,也不是为了心中怜悯。她只是看着叶殊时候,常常会想起另一个人——她没有保护好他,所以如今她一定要保护好叶殊。
不能让悲剧重演两次!
所以她不断地从池婆身上学习那些她将来可能会用到东西。池婆说得对,每一样东西一旦你学会了,便不会全无用处。终有一日,它会危急之时救你脱困。
天旱,日子不好过。
村里已极少有人走动,走路也是要花气力。平日里已是吃不饱,何必浪费力气这种地方。所以她也已经好几日没有去见过池婆,也不知池婆准备那些米面可够。但真正让她心神不宁却是村人眼神,孤身独居有钱老太,这种时候若不被人抢劫偷盗才是说不过去事情吧。
她后一次去时候已隐晦地同池婆提起过这个想法,但池婆却只是淡笑着道:“无妨。”
找个机会还是要去瞧上一眼才放心。若是他们将来真有回凤城一日,那么她如今同池婆学那些东西便是一样也不可少,所以池婆这几年都不能出事。
叶葵收敛心神,往厨房走去。春兰跟梅氏都回了屋子,那厨房里番薯藤一定还没有择完。可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她却忽然听到了奇怪声音。
“夺夺——夺夺夺——”
029 吵吵闹闹
夏日灼灼日光自头顶上落下,不一会身上便要出一层薄薄汗。
发丝有些散了,黏糊糊地粘脖颈处,微微发痒。掌心亦是一片黏腻,叶葵轻手轻脚地往后退,生怕惊扰了厨房里人。那“夺夺夺”声音还不停歇响起,其间是伴随着许多不堪入耳话语。
“下作小娼妇,浪蹄子!”
“黑心肝小妖精!祸害我儿子!”
“克夫丧门星……早死早了……”
一声声听得叶葵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乡下老妇词汇量也如此丰富。不带重样竟然可以骂上这许久,而且那话里话外竟似乎是要将人咒死一般。退了几步,她忽然听到声音。
匆忙间抬头一看,只看到一角樱草色裙摆消失拐角处。
叶葵记得那个颜色布。这家里只有一人穿这样颜色衣裳,那人便是三婶白氏,也就是厨房里被丁何氏咒骂人。
厨房里咒骂声还没有停,叶葵迟疑了一会转身离去。出了院子门,直直往池婆住着那片竹林而去。一路上,她看着寂静无人土路,看着因为跑动而带起尘土,看着路旁干枯草叶,心里有了说不清酸涩。
过了这么久,她第一次觉得命运不公起来。
太阳火辣辣地挂头顶上,她抬手遮眼,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了几个人。
“李大夫?”叶葵一怔,出声唤道。
留着山羊胡子李大夫也看到了她,脸色略有些讪讪地道:“这不是丁家小丫头嘛。”
“您这是打哪儿去?”还拖家带口,就连他小女儿身上都背着个不小包裹。叶葵一边问着,一边小心打量着李大夫几人。当视线落到几人衣服上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村里只有一个大夫,所以李大夫家这些年估摸着也攒了不少银子,往常穿也都比普通庄稼人要好些,如今却突然都换上了打了补丁衣衫,自然是有原因。
其实自打桃花河里水干了,地头荒草都晒死时,村里就开始有人悄悄地往外挪。就算旱情缓解,这荒年怕也是免不了了。
李大夫婆娘讪笑,“闲着也是闲着,带着他们爷仨回娘家歇几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葵一个孩子自然也不好继续问什么,便也甜甜笑道:“哎,晚了天就该黑了,等什么时候你们回来了,我再带我弟弟去给李大夫跟婶娘道谢。”
李大夫夸了她两句,便带着一家人急匆匆地走了。
叶葵一个人立土路上,盯着他们离去背影看了好一会。如今连大夫也没了,这病是不能生了。没有抗生素、没有西医时代,有太多病是经不起拖。
若不是前世后一段时光生活穷困潦倒中,她决计到了此时也仍旧不会对钱有太大概念。没有穷过、饿过、疲惫过,便永远也无法真感受到那种无奈跟绝望。因为经历过,所以尤为恐惧。
如今这样时候,她所学过一切都成了空。
自小养尊处优,连做饭都是来了这个时空后才一点点学会。她学过画,所以描起花样子来比春禧容易上手多,可论起绣,她却是如何也比不得春禧了。那根针似乎知道她内心无措一般,怎么也不听使唤。跟池婆熟了后,池婆也时常教她刺绣。女红这个时代是检验女子是否贤惠标准之一,所以她不得不学。
若是搁过去,她定然对此嗤之以鼻,可如今,却是恨不得立刻便学会,恨不得那根针再也不会戳破自己指尖。
叶葵长吁一口气,现还不是急时候。所有一切都要一步步来,终会走到目地。
进了竹林,猛烈日光被挡了些,身体骤然凉了起来。小跑着到池婆小院,推开门进去先唤了一声:“婆婆……”
入目之处似有些不对劲,池婆住处自来都是讲究整洁干净,可如今落入她眼中画面却是迥异凌乱。池婆正弯腰捡着落地东西,听到她唤人,头也不抬地道:“怎么今日来了?不是嘱你这些日子先莫要过来了吗?”
叶葵池婆面前自惯了,池婆不将她当成普通孩子看,她便也乐得不装。此时闻听池婆话,她细细两道眉皱了起来,叹气道:“我再不来,您这小院子怕是要被夷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