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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惊惶、恐惧,分明就是被人戳穿了后才会有表现。
看得叶葵都忍不住暗自嘀咕,是否是自己给猜对了。
可裴长歌消息若是没错,贺氏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遇见过那个姓温戏子,别说是同他苟且生下叶昭来。
叶昭应当是叶崇文儿子,不会错。
但贺氏为何这么惊慌失措,叫人不能不怀疑她?
叶崇文虽怒,但到底还残留着一丝理智。
叶昭生得同叶殊几个颇有些相似,他怎会不是他儿子?
“满嘴喷粪小蹄子!”贺氏突然低低骂了一声,瞪着眼看向叶葵,目光淬毒。
刚走到门口叶老夫人听见这话,登时一愣,旋即怒气冲冲地推开了门。搀着阮妈妈手进了门,拐杖直直朝着叶崇文打了下去。
屋子里人俱是一愣。
叶崇文是被打得一个踉跄,手中剑直直往前栽去,若非贺嬷嬷哭天抢地躲得,恐怕此时早就已经血溅五步。
“还愣着做什么?”叶老夫人对叶崇文怒目而视,“能将贺氏教成这幅样子,这老婆子怎配教我们叶家姑娘!不过是条狗罢了,还真将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叶崇文木愣愣地握着剑,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叶老夫人这是见他迟迟没有打杀了贺嬷嬷。才发火!
护短。
叶家人通病,护短!
叶葵再不好,那也是叶家姑娘。是二房嫡出女儿。
贺氏不过是个以平妻身份进门,后被扶正继室罢了,她若是对叶葵好,那不过也只能换来一声贤惠而已,可她若是胆敢同方才那样用极脏话打骂她。那恐怕谁也不会偏帮她!
“母亲……”叶老夫人这话一出,贺氏猛然清醒。如今老祖宗不了,她身后能用来倚靠山就彻底移为了平地,若是叶老夫人继续这般不待见她,那么恐怕她今后路只会步履艰难,蹒跚而前。
“媳妇方才不过是气急了。这才说出了那样话来。”她嗫喏着解释。
贺嬷嬷自顾不暇,可见到她还知道先行认错,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要知道服软。那么叶老夫人便没有办法对她发作下去。
幽州贺家,可还没有被休弃姑娘!哪怕是叶家,没有十足证据跟理由,也绝不可能对贺氏写出休书来。
也因此,叶葵才会特地准备了后招。
今日事。本就不可能直接将贺氏打倒。若是真这般容易,那贺氏这府中如何能屹立不倒十数年。
等到流朱公主进门。她多也不过就是伏低做小受点气罢了,住持中馈大权只会落她手中。等一过了孝期,将叶葵往外一嫁,这府中还有谁能斗得过她?
妾不过是个玩意。
再得宠也绝不可能爬到她头上去,所以她要做不过就是想法子等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将叶葵往外一嫁一了百了。
只留下个叶殊,那还不是任由她揉搓。
只可惜,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敌不过叶葵心思狠辣。
今日就算不能致贺氏于死地,她也不会这般容易就放过贺嬷嬷!
狐假虎威,自以为是。
哼!
叶葵暗自冷哼,左手手心仍有些微微发疼。
贺嬷嬷一开始任务便是找她茬,自然不会因为她学又又好便放过她。仗着叶老夫人也对她恭敬有加,她便肆无忌惮地责罚叶葵。借口何其多,只看你愿想不愿想罢了。
戒尺打掌心,灼灼如火焚,叫人疼得说不出话来。
叶明珠跟叶明乐一旁笑嘻嘻看着,少女间那点小心思简直一览无余。
叶明宛自从刘妈妈事情后,便再也没有同她说过话。
见了她面,也多半像是一只斗败了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一言不发,低着头匆匆避开。
面对这样叶明宛,叶葵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故而,贺嬷嬷寻了借口要体罚叶葵时候,她也只是悄悄抬眼觑了几眼就又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一声不吭叶明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同过去那个叽叽喳喳,声音像是小哨子五小姐恍若两人。
贺嬷嬷不遗余力,重重挥动那把戒尺。
守外头秦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砍了贺嬷嬷手,却被叶葵用眼神给拦住了。
逞一时之能只会毁了计划。
从知道贺嬷嬷要来叶家开始,她便想法子求了裴长歌着手去探查幽州那边事。只可惜裴长歌双生哥哥裴长宁亦被皇上赐了婚,裴长歌简直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自己哥哥,自然是忙得团团转,所以事情一拖再拖,消息直到今日才送到她手中。
戒尺一下下落下又反弹。
如今贺嬷嬷那颗心也就跟那把断裂了戒尺一般,绞痛欲裂。
叶家事她一开始想实是太简单了些,但眼下这一切同贺氏也脱不了干系!若非她未曾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她们如今说处境又怎会如此被动?
然而太晚了……太晚了……
说到底,十几年未见,贺氏当初对她依赖跟信任也早就湮没时光中了吧?
这个当初被她视作女儿人,如今穿着素净衣服,头上簪着白花,面无表情地立那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贺氏手发抖。
无法控制地发抖。
她敢肯定那件事如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根本不可能还有别人知道。
当年接生产婆已经被她塞了银子后,又派人去处理了。沈妈妈亦因为窦姨娘事而死,如今还会有谁知道?
事无巨细,当年她做那些准备全然没有漏洞,绝不会有人知道!
可即便心中清楚,她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抖得像是风中残叶,她明明努力握紧了拳头,可是那只手仍抖。
微微一抬头,她便撞进了叶葵眼里。
那样明亮清澈一双眼,里面却透出刻骨毒意跟戾气。
一个才刚刚十四岁少女,怎么会有这样眼神?她不由想起了十四岁时自己。那时候,她已经认识了温郎。玉面君子,温文尔雅。就算她后来知道他不过是个戏子,她依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再后来,得知自己要嫁到凤城叶家来,她甚至动过要同他私奔念头。
可贺嬷嬷已先行一步动了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何想起来还会觉得心口发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领着贺嬷嬷给银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幽州。
她,被背叛了……
呼吸一滞,贺氏艰难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可这一低头,便看到了贺嬷嬷那双略带责怪之意眼睛。
贺氏微恼,若非她方才口无遮拦,胡说一通,叶葵那臭丫头又怎会将话扯到昭儿身上去?可如今,却还用这样眼神看着自己!
她有些恨起贺嬷嬷来,又恨叶老夫人跟叶崇文眼中只有叶家人,恨当然还是叶葵!她简直恨不得将其撕碎了才好!
可叶葵老神地站着,扶着叶老夫人一脸关切之色。
这时,见叶崇文呆愣迟疑,不怕死贺嬷嬷突然道:“叶大人,家丑不可外扬,二小姐她……”
“闭嘴!”
长剑一挥而过,回过神来叶崇文暴怒之下一剑劈了贺嬷嬷脖子上!
“哐当”一声,剑脱手落了地,锋利剑刃上映出流血不止贺嬷嬷呆若木鸡样子来。
叶崇文脸上怒意变作了恐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保养得宜双手。
他竟然真杀了贺嬷嬷!
贺氏是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看着浑身浴血贺嬷嬷,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可意识却意外地清晰了起来。
那边贺嬷嬷是瞪大了眼睛。她不过只是想说叶葵方才是故意那般说而已,可叶崇文却是什么也不管便砍了下来。
她心中恐惧不已,一手捂着脖子上骇人伤口,一手血淋淋地去拉贺氏裙摆,语不成调:“夫人……夫……救命……”
贺氏却终于尖叫出声,一把将那角裙子给扯了回来,别过脸去不敢看向贺嬷嬷。
“救……命……”
贺嬷嬷声音渐渐息了……
pp!!
102 魑魅魍魉
贺氏裙摆上那枚血手印已然干涸,她那张脸亦形容枯槁,再不复当初叶葵静慈庵初见她时意气风发。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活得十分恣意吧?
儿子聪明过人,夫家乃是名门,手掌中馈,婆母信佛,虽冷漠却也从不刁难她。
那些个肆意狂妄、不知好歹妾也终究是妾室,任凭她们再如何嚣张,也绝不敢到她面前来嚣张。
她与她们,生来便有云泥之别!
然而,自从萧云娘那一双儿女归来后,一切就都变了,事情便都再也不受掌控。
叶葵犹如一只带着剧毒蝎子,扬着尾巴上那枚利刺,一点点朝着她靠近。只要轻轻一蛰,她身旁那些赖以为生东西就都被数毁去。
她身份地位,她儿子,似乎一切都已岌岌可危。
贺氏茫然失措地看着那只血手印,想起贺嬷嬷瞪得铜铃般眼睛,那双眼布满了鲜红血丝,黑色瞳仁一点点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