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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睿赤红着双眼,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他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嘴角仍旧一抹淡淡的笑容,然而此刻他笑容中的意味却是那么的疯狂,像个沉浸在自己幻境中的疯子。
卡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的欧洲籍男子,他穿着迷彩服,握着MP5冲锋枪,蔚蓝的眼睛盯着陷入疯狂状态的沈睿,淡淡的撇了撇嘴。
“沈先生,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建议取消这次疯狂的行动吧。”
沈睿通红的双眼顿时恶狠狠的盯着他:“不绝不取消我付了你们钱的”
男子一耸肩:“不错,我们是雇佣兵,但是我们不是傻瓜,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是,你现在的行为根本就是毫无理智的跟一部国家机器抗衡,我敢肯定,这个老宅附近有不下500名的中国正规军人,你觉得我们有胜算吗?”
“我不关心有没有胜算,我只想把这个宅子夷为平地”
“可是我关心,我必须为自己手下的生命负责,沈先生,这一单,我们恐怕接不下来,对不起,我要下令撤退了。”男子很坚决,显然他并不想跟疯子打交道,特别是现在这个疯子正在干一件送死的事情,他没有兴趣当这个疯子的陪葬品。
他们只是雇佣兵,为雇主杀人越货都没问题,但绝没有义务为雇主当恐怖分子,这样的自杀式袭击对他们来说是愚蠢的。
沈睿紧咬着牙不出声,呆呆的盯着卡车的后视镜。
正当欧洲男子准备招呼卡车后的手下撤退时,盯着后视镜的沈睿忽然露出一抹诡异阴森的笑容。
“想撤退?不,你们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卡车后传来一阵激烈的95式冲锋枪声音,接着卡车尾部几名外国雇佣兵发出惨叫声。
欧洲男子面色一变,沈睿哈哈大笑:“知道后面是谁来了吗?我最亲爱的堂弟,带着中国正规野战军的特种部队来了,撤退?这世上谁能在他们的枪口下安然撤退?”
叶欢端着枪,冲在队伍的最后,头上的钢盔压得低低的,一路也不放枪,一味的躲在后面假模假样的冲锋。
何平实在看不得他这模样了,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
“混蛋,为什么一打仗你就这副德性?”
叶欢振振有辞:“队长,这又不是城管抢水果摊儿,你能指望我有多英勇?打仗会死人的啊别以为我没看过电影,有些操蛋的编剧总喜欢安排主角在结局的时候中弹挂掉,我可不出这个头。”
话是玩笑话,实则经过多次实战之后,叶欢已不惧怕打仗了,可是今天这一仗打得让他很为难,这一次他的敌人,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尽管这位亲人罪该万死,可叶欢还是狠不下心朝他开枪,缩头缩脑躲在战友们背后大概就是这层用意。
何平也许明白叶欢的心情,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看了看前方的战况,换了话题道:“瞧这情形,就算我们不来,沈家老宅驻守的那几百警卫也能轻松放倒他们,我们这回可真是锦上添花,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叶欢也注视着前方,前方沈睿和那些雇佣兵乘坐的卡车已经停了,众人正依托着卡车车体的掩护,对前后两边的夹攻进行着苍白无力的还击。
激烈的枪声中,依稀能听到沈睿疯狂失控的狂笑。
“疯了,真的疯了……”叶欢眼中生出几分莫名复杂的目光。
导弹数据被截回,铀矿合同惨遭骗子诈骗,忽然间由前途光明的顶级富豪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人,所有的退路全部被封死,天下之大却无处躲藏,更重要的是,多年立志并努力着的目标到头来却一个都没实现……
老实说,换了叶欢是他,恐怕也早就崩溃了。
叶欢眼中渐渐露出痛惜。
何苦如此,虽说彼此是生死仇敌,可是……毕竟也是同脉血亲啊,这一夜过去,将是怎样一个结果?
这场战斗几乎毫无悬念,沈睿花钱雇的雇佣兵来不及撤退,便被迎面赶来的警卫和后面追来的特种兵前后包围,雇佣兵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只好陷入了苦战,沈家老宅的警卫担负着保卫首长的重任,自然不会对这帮雇佣兵客气,没过多久,随着一阵如爆豆般的点射,雇佣兵的伤亡已超过半数,他们只能靠着单薄的卡车车体软弱无力的抵抗着,不时有人在他们身边闷哼着中弹倒下。
遍地尸体,遍地鲜血。
枪声渐渐零星稀疏,雇佣兵们早已没有了士气,躲在卡车里不出声也不放枪,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
两头夹攻的警卫和特种兵们也渐渐放缓了攻击节奏,众人各自找了有利的地形掩体,暂作休息,清点伤亡。
虽然暂时停战,可双方都明白,这只是爆发前的沉默,敌人终究是要被消灭的。
叶欢靠在功德牌坊后的一株老树边,大口喘着粗气。
战斗,差不多接近尾声了,沈睿被剿灭已是必然。
叶欢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高声大叫。
“沈睿,投降吧,你没有机会了,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嗒嗒嗒……
一梭子弹狠狠射来,徒劳的打在那棵合臂粗的大树上。
过了很久,沈睿那嘶哑的声音才传来。
“哈哈哈,叶欢,你也来了,我们兄弟又见面了,怎么不出来跟你堂哥打个招呼?”
“你是疯子,可我不是傻子,我出来你还不得一枪爆老子的头啊?沈睿,听我一句,放下枪走出来投降,活着比什么都好。”
“哈哈哈,投降?如果我是那种投降的人,何必跑到这里来找死?叶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已没有机会了。”
叶欢抿着嘴唇,沈睿没说错,他不是那种投降的人,而且目前的态势,他确实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随着两人的互相喊话,双方仿佛无形中达成了默契,期间一直没有再交战。
沈睿的声音愈发嘶哑:“叶欢,二十年前,你父亲领着兵,也是在这沈家老宅的大门前,与我父亲激烈交战,那一仗,我父亲输了,输得干干净净,二十年后,你我兄弟又在这里,重复着二十年前相同的一幕,哈哈哈,这到底是宿命给我们的轮回诅咒,还是沈家的因果报应?”
叶欢浑身一震,眼中充满了极度的茫然。
是啊,历史为什么总是如此的相似?连结果也仿佛被安排好了,巧合得就像上帝的恶作剧,偏偏却是那么的血淋淋。
定定呆楞了许久,叶欢的表情渐渐变得坚定。
“沈睿,这不是宿命,也不是诅咒,这是报应是对贪欲和邪恶的报应沈家百年赖以传家的,不是诗书礼仪,不是功名权势,而是一股正气,浩然正气心性邪恶的子孙,先祖不佑”
沈睿不懂这个道理,正如沈笃义也不懂。
他们明明是稳操胜券的人,为什么在紧要关头却突然失败了?
只能说,正义必将压倒邪恶,冥冥中自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世人,它区分正邪,判定善恶。
双方对峙之时,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飞速朝沈家老宅驶来。
叶欢等人大惊,还来不及阻拦,吉普车便越过他们的防线,停到沈睿躲藏的卡车前,车未停稳,从车上跳下来一名穿着白衣长裙的妇人,她脂粉未施,素面朝天,却显得那么的美丽清秀。
妇人早已泪如雨下,站在卡车前掩面痛哭。
叶欢凝神一瞧,不由急得大喊道:“宋佳,你这蠢女人,快回来”
来人正是沈睿的结发妻子宋佳。
宋佳似没听到叶欢的大喊,犹自流着泪,朝静寂无声的卡车哀恸道:“沈睿,你在里面吗?”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沈睿冰冷的声音:“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看我怎么死吗?”
宋佳哭着不停摇头:“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沈睿,放下枪出来吧,你不能死,童童不能没有父亲,我不能没有丈夫……”
“宋佳,回去吧,我出不出来都是死,无路可退了,至少我有权力选择一种比较有尊严的死法儿……”
“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放下枪出来,沈家不会赶尽杀绝,我宋家也一定会为你奔走,保你平安,只是几年牢狱生活,等你出来,我们重新过日子,我们都年轻,一切都来得及弥补的……沈睿,出来吧,求你了”
卡车里的沈睿仿佛在考虑宋佳的提议,过了很久,卡车的驾驶室车门忽然打开,警卫和蓝剑士兵们顿时举枪凝神戒备。
宋佳如同疯了似的伸臂横拦,大叫道:“不要开枪,他投降了不要开枪”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沈睿提着枪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好象刚刚仔细打理了一遍,仍如往常般一丝不苟,油光顺滑。
疯狂的神态也不复存在,眸子里一片清明沉稳,隐隐散发出体制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