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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松开了手,笑道“这就气馁了?”见儿子摇头,他又说,“你的伤经不起车马颠簸,可朕不能长久在这里陪着你,朕要把你留下养伤,你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胤禵点头“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活蹦乱跳地回来。”
玄烨却比了个嘘声,轻声道“不必急着回来,朕在这里给你留了人,趴着的日子听他们讲,身子好了就跟他们出去跑,你想要将来为朕打准噶尔部,不了解草原可不成,地形气候还有他们的习性,你都要知道。”
胤禵眼中放光,父亲却又按着他的肩头说“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养伤就是了,朕会和你额娘有个交代。”
“皇阿玛,我一定好好学。”少年郎意气风发,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好了一大半,他早就厌倦了皇宫京城的世界,可他也没有兴趣去对付什么灾害民生,朝廷上的事一直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对付着,毫无热情。本来也怕被父亲认为他好逸恶劳,如今父亲总算明白他想要什么,胤禵直觉得自己的伤明天就能痊愈。
此时外头有太监的声响,说着“万岁爷,八贝勒求见。”
营帐外,八阿哥站在门前等候,他早上才来过,十四福晋到了后,才避嫌让他们夫妻说话,这会儿又赶过来,是不是因为皇帝来了他才来,就只有胤禩自己心里明白。而远处十三阿哥跟着四哥,本是要来看望弟弟,可四哥突然停下,胤祥见是八阿哥在那里等候,便问四哥“我们不去了?”
“不去了。”胤禛点头,转身往回走,一面问弟弟,“火枪的事,真的交给胤禟了?”
十三摇头道“没有九哥的事儿,皇阿玛说他也受了伤,养身体要紧,这事现在是三阿哥和五阿哥在查,不过他们不熟悉洋务,常去问九哥就是了。”
胤禛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这里。
圣驾于三日后起驾回京,十四阿哥暂留在木兰围场养伤,除了十四福晋外,皇帝留下大批侍卫和各部的勇士照顾并保护皇子的安危,其余人全部随驾返回。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后不久,木兰围场重新变得宁静,安居其中的十四阿哥之后会做什么,不安排眼线在他身边的话,根本无从得知。
圣驾抵京时,已在深秋,伴随而来的消息,是说十四阿哥已经能下床走动,但玄烨到永和宫见岚琪第一句话就是说“朕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许是知道胤禵没事了,又可能是为了这句话,岚琪原本还担心着孩子的心,瞬间全变成了对玄烨的心疼,一言不发地伺候他洗漱更衣,作罢一切琐事,被玄烨捏着手时,才忍不住说“年纪大了,别总出远门了,你在外头我提心吊胆。”
玄烨笑“再跑几年,朕就安心在家陪着你。”
岚琪皱眉头“还要出去?”
玄烨却没多大兴致,反而恹恹地说“没法子,打仗要花钱,朕不能等事情到了节骨眼儿才忙,一切都要筹备起来,朕如今没有好的将才,不能再没有银子打仗。”
岚琪见事关国家,不敢多嘴,却又听玄烨说“胤禵留在木兰围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之后若是传他身体如何如何,你不要当真,有什么事朕会亲自告诉你。”他轻声道,“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儿子历练历练,你纵然舍不得,可胤禵是块料,朕想他多多磨砺。”
“皇上看得起他,就好。”岚琪不愿干涉这些事,让玄烨歇着,吩咐底下人准备膳食,回来时玄烨随手翻着炕桌上的账册,头也不抬地问她,“朕去宁寿宫时,太后说你前阵子和宜妃吵架了?”
“说不上吵架,顶多算言语不和。”岚琪不屑,顺手整理桌上的东西,玄烨捏过她的手问,“她欺负你了?”
岚琪摇头,但经不住玄烨再三问,才简单地说了那天的事。
她并没有和宜妃吵,只是撂下几句话就走,可当时很多人看着,话传话就成了吵架。本是宜妃在景阳宫大放厥词,说岚琪吃斋念佛却差点把儿子的命送了,必然是永和宫里不干净,佛祖恼怒了。正好岚琪迟一步过去,全都听在耳朵里,她一时气愤,责备宜妃一把年纪仍旧口无遮拦,言辞之中不免显得她高人一等,宜妃当然不服气,但两人真没吵起来。
玄烨听了一脸冷色,轻哼“她自己生了什么东西,也不仔细去看看。”说罢朗声将梁公公喊道跟前,吩咐他“让火器营的人进宫见朕。”
857 你想做皇帝
见玄烨有正经事要做,岚琪不愿再拿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烦他,赶紧伺候吃了几口饭,乾清宫里火器营的人已经在等了。圣驾匆匆而去,走不多久景阳宫送来东西,说是三阿哥从围场带回来的,荣妃给各宫都送了些,众人正念叨四阿哥怎么还没进来见娘娘,外头便说四贝勒和福晋一起到了。
岚琪再听胤禛说起十四的伤,母子念叨这些,毓溪便说既然景阳宫送来东西,她带弘时去替额娘道谢,儿媳妇带着孙子离开,岚琪嘱咐胤禛“听说宋氏这阵子没少闹腾,你回家去好好与她说几句,家宅安宁方好。”
胤禛答应,可这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压在心头很久的事,一直无人可以商量,母亲是他最信任的人,今天总算能说出口。
当岚琪听说太子受到袭击,险些死在火枪下时,想起方才玄烨急着去见火器营的人,可见他一直在查这件事,儿子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却到现在都没对皇帝坦白。
岚琪责备胤禛不该这样,胤禛却道“可我答应了太子。额娘,我猜想太子他一定隐瞒了重要的事,若因为我而让皇阿玛对太子彻查,并牵扯出背后那些事。也许我不是在犹豫对太子的许诺,而是……我怕大风浪,因我而起。”
岚琪让自己冷静些,努力站在儿子的立场去思考这些事。她心里明白玄烨默认了胤禛的未来,纵然谁也没对他提过,他自己也坚守着养母的遗愿和自己的意志,想要成为一代君王,他正走在这条路上,果然还是被束缚了手脚,他想给自己留一世清名,又怎好让废储的风波,由他而起。
“这几年,额娘常对你说什么?”岚琪问。
“您说……”胤禛稍稍思量,试探着道,“江山为重。”
岚琪略欣慰,“不错,江山为重。可我也曾对你说,江山是你皇阿玛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见胤禛脸上不解的神情,她笑,“该有的正义你不能轻易颠覆,是江山重,还是承诺重,你心里很明白。可你想的却已经是自己的江山,而非你皇阿玛的江山。儿子,额娘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是心里想做未来的皇帝,才怕自己留下什么把柄遭后人非议,是不是?”
胤禛怎愿轻易承认,垂下脸道“也是皇阿玛和额娘,要我旁观一切,别卷入是非。”
“是别卷入是非,一旦卷入了呢?”岚琪一脸正色,郑重地告诫他,“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皇阿玛的江山,如何做臣子如何做儿子,你还不明白?十四看着糊涂,他可不见得就不如你。”
母亲拿自己和弟弟比,胤禛猛地抬起了头,但母亲的眼神毫不动摇,根本不在乎他的不服气,反是自己的眼神渐渐软下来,苦笑“真难。”
岚琪自知话说的稍重了些,起身来扶着儿子的肩膀道“坦荡荡地面对一切,任何时候任何境遇,都能让你挺直腰杆,额娘在宫里时三十年,就不难吗?这些道理,我从小就教你,可你好像忘了。”
胤禛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如今,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跟着你皇阿玛的脚步走,你是儿子,子随父有什么可丢脸的?”岚琪索性把那些话说出来,“照着你父亲说的走,保存你的本性,不要放弃你的抱负,待有一日自有一番天地,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就都是你自己的事。现在,好好跟着皇阿玛的脚步走,其他的不要多想。”
胤禛望着母亲,岚琪再劝他“如这件事,你一五一十向皇上禀告,他怪你耽误事,是你活该,他之后再要你怎么做,你照着做就好。你管天下人对你指指点点什么?江山又不是他们的,这天下不是他们说了算。”
“额娘,您……”胤禛有些话想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他的母亲在深宫屹立三十多年,得丈夫宠爱三十多年,又岂是单单凭一张容貌,她低调不张扬的本质底下,有她待人处事的智慧。她不害人不坑人,可从来也没人能真欺负她什么;她不贪婪不奢求,但想要的一切,该属于她的一切,都牢牢握在手中。
岚琪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去吧,你皇阿玛才见了火器营的人,你们正好有话说。”
四阿哥去乾清宫时,九阿哥刚好从内宫出来,刚才免不了又和母亲大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