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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溪温婉地笑着,与小姑子们一道进了门,岚琪哪里容得她行礼,早早叫在椅子上铺了软和的垫子,让环春小心搀扶她坐下,婆媳俩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这会儿瞧见毓溪气色红润眼底有神,岚琪心下一松,笑着说“保养得很不错,还要继续小心谨慎。”
毓溪一一答应着,与温宸温宪陪着额娘说了会儿玩笑话,俩丫头很快就叫母亲打发了,毕竟岚琪还有些体己话要吩咐毓溪,但她说完那几句叮嘱,却听毓溪说“今日进宫,一则给额娘请安,等进了腊月大雪封路,儿臣就不大好再来给您请安,除夕元旦也不来凑热闹了,只盼着明年开春平安生养。”
岚琪点头“你今日若不来,我也如此叫胤禛吩咐你。”
毓溪欣然,但眸中旋即划过几丝异样神采,似定一定神,才对婆婆说“另一件事,是来给额娘道喜的,李侧福晋有两个月身孕了。”
岚琪一怔,儿子添子嗣她自然高兴,但转念一想,这必然是在儿媳妇有身孕这阵子的事,毓溪心里未必好受,便只淡淡地笑“让府里的人照规矩伺候她就好,不必太大惊小怪,要紧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毓溪似乎乐于听这样的话,点头答应下,岚琪又道“宫里我告诉太后一声就好,不必太张扬了,如今阿哥府里生儿育女已不稀奇,你们更加从容淡泊些才好。”
“儿臣听额娘的。”毓溪满足于自己被婆婆的重视和偏心,但心底是理智的,不想婆婆真的误会李侧福晋以色侍人,或是丈夫见异思迁,将她与胤禛的约定解释了一番,末了怯然道,“儿臣之前执念于子嗣,一定给您也添了麻烦,希望额娘不要责怪儿臣,将来我会好好的。”
岚琪怜惜不已,温和地笑着“你一心一意为胤禛,额娘怪你做什么?只要别伤着自己就好。”
毓溪笑“额娘总是偏心我,有时候儿臣仗着您心疼,做事太率性。”
岚琪颔首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再者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要忽视了念佟,她是胤禛的长女,即便是庶出也意义非凡,你对念佟好,别人都会看在眼里。”
毓溪柔顺乖巧地答应,之后岚琪请来太医,为儿媳妇看身体,太医说孕妇和胎儿都十分健康,她这才真正放心,不愿孩子辛苦留在宫里,早早便打发人送出去。
而这一天仿佛注定了热闹,自家儿媳妇才离宫,外头七阿哥府里就传消息来,说侧福晋要生了。到日落黄昏时,终于听说侧福晋顺利分娩,为七阿哥生了小郡主,皇帝膝下又多一个孙女,这一年皇室开花结果好消息接连不断,太后一高兴,吩咐六宫好生操办腊月里过节的事,这转眼,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康熙三十六年的正月,接连几场大雪,旧年年末的冬天并不冷,没想到元旦之后气候急转直下,毫无新春气息,仿佛还在寒冬腊月之中,元宵之前成天阴云蔽日寒风飒飒,宫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避寒取暖,难得的正月里不见新春热闹。
亦是在这样的时候,漠北传来让人恼火的事,噶尔丹终究不肯投降清廷,苟延残喘数月之后,再次往大漠潜逃,不知躲在哪一片绿洲中休养生息,而他如今既不骚扰喀尔喀,也不语策妄阿拉布坦为敌,那么就不再值得皇帝利用,宫里宫外都有传言,皇帝有意再次围剿噶尔丹,这一次势必要他灰飞烟灭了。
623 十七阿哥降生
旧年年末皇帝时常召见理藩院大臣,那会儿岚琪就猜想,皇帝是为了漠北的事烦心,但她并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如今听说噶尔丹窜逃拒降,便知谣言不是无中生有,皇帝极有可能再次发兵围剿噶尔丹,至于是否御驾亲征,玄烨自然会来告诉她。
待到元宵时,天色放晴,虽然依旧冰天雪地,见到阳光总叫人高兴,女眷们聚在宁寿宫给太后拜贺佳节,三阿哥府的小阿哥和七阿哥府的小郡主也都抱进宫来。如今皇帝儿孙满堂,太后怀里一个一个都抱不过来,宁寿宫内咿咿呀呀全是小孩子笑声哭声,乐虽乐,也怪吵得人头疼。
那日午后岚琪奉太后的旨意,到阿哥所探望苏麻喇嬷嬷,正在年节上,皇帝和太后本邀请嬷嬷一道参加皇室宴会,但嬷嬷每每都以奴才的身份谢恩婉拒,安居在阿哥所不出门。皇帝便不勉强她,偶尔亲自来看望,或是派岚琪或荣妃来瞧一眼,嬷嬷依旧是他最最尊敬的人。
此刻等岚琪与嬷嬷说尽了话,要离开时,但见僖嫔带着宫女在阿哥所外头徘徊,见了德妃娘娘便迎上来,岚琪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公主不是在太后跟前?”
僖嫔则道“臣妾午后回启祥宫,听说密贵人不舒服,就请了太医来瞧,一瞧却发现妹妹她有身孕了。”
岚琪一惊,但想到年末那阵子陈常在有孕不能侍寝后,的确是密贵人多在皇帝身边,内务府也确实有过几次记录,荣妃端嫔她们还在自己面前闲话过,说密贵人现在脱胎换骨地变了个人似的,是以现在听说她有了身孕,并不值得奇怪。
“你回去好好照顾她,这个孩子若生下来,自然就留在你们身边了,对她也算是安慰。”岚琪温和地吩咐僖嫔,又夸赞她,“到底是你照顾得好,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夸奖你,启祥宫这两天太平无事,都是你的功劳。”
僖嫔欢喜不已,笑着说“臣妾这些年,才觉得活出个样儿来了。”
岚琪笑而不语,不知怎么当年王嬷嬷的话又浮上心头,嬷嬷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不是还活着没有,若是知道昔日手底下被她欺负的小宫女如今在这个地位,她会怎么想?可岚琪却想谢谢她,嬷嬷过去的那些话,她至今受用。
从阿哥所出来,径直往宁寿宫报喜,太后听说皇帝又要添一子,自然高兴。在太后看来,密贵人这两年安分守己,当初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何况那是太子的错,并非密贵人的错,唯独不知道,此密贵人非彼密贵人,连太后都还蒙在鼓里。
女人们听说王氏又有身孕,没几个人能有好脸色,从前都说汉家女子身条柔弱,没想到这个王氏,还真能生,再有那个陈常在分娩在即,不知不觉中,如今为皇帝生儿育女的全是汉家女子,蒙满妃嫔都被撂在了一旁,许多人心中存有怨怼。
偏偏这个时候,太后又说“密贵人又有了孩子,皇上身边几个可心的人都不能伺候了,宫里如今还有谁?”
这话自然不会当着其他妃嫔的面说,私底下时太后才问岚琪“皇帝这些年喜欢汉家女子,我是不在意的,可总觉得长此下去不好,蒙满贵族必然要有意见,上次说选秀的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岚琪道“臣妾和皇上提过几次,但眼下皇上似乎恼着漠北的事儿,选秀必然不肯上心,不如等这一阵麻烦过去了,臣妾与您好好和皇上商量,您说得不错,不能汉家女子一边儿倒得受宠,亲贵大臣早晚要忍不住。”
太后则说“蒙满八旗里,这一波年轻女子不少,你知道阿哥们的婚配,选只是个形式,大多都是咱们内定的,这次给皇帝选,你且探探皇帝的口风,是内定有人了,还是到时候看着喜欢的留下,咱们有的放矢,宣皇帝可心咱们看着顺眼的才好。”
岚琪一一答应太后,但这事儿不着急眼下就办,元宵节皇帝也忙得没有进后宫的时候,她才不会用这种事去纠缠,儿子来请安是听得一两句,理藩院已在调动兵马,春暖花开时,正好北上围剿噶尔丹,但听胤禛的话,似乎这一回不会像上次那样,把阿哥们都带出去。
胤禛很明白地说“大皇兄从前在书房念书不怎么样,可一上战场有勇有谋,真正是将帅之才,儿子不如他。”
岚琪会劝儿子人有短长,他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胤禛如今也稍稍放下些包袱,不似之前满腔志气要离开禁城在朝堂上大干一场。
这两年在朝堂里进出,朝廷大事的严肃艰难,和文武百官的谄媚嘴脸,都让他更加看清了这个世道,他是被孝懿皇后和母亲浸润在蜜罐里长大的,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失去了胤祚和养母,除此之外顺风顺水没有一件事是难办的。
可是离了宫当了差,就算他是皇阿哥,竟也有办不了的事,文武百官最擅长的就是扯皮推诿,好好一件事,明明一环一环下去就能顺利办妥,偏偏中间错漏百出就是堵在那儿不动,便是胤禛亲力亲为去跑,那些人谦卑恭敬,可就是把头磕进泥土里,人家不办事儿,自己一点折都没有。
每每遇到那样的事,胤禛就会想到父皇高坐龙椅之上,看似威武霸气地执掌天下,可多多少少不随心的事堵在他心里,九五之尊要是不能虚怀若谷,兴许早就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