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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过来,在门前抖落了寒气,抱着丫头递来的手炉走到女儿榻前,她正半靠着从乳母手里吃着粥,见母亲来了,便道“额娘也去用膳吧。”
觉罗氏却去洗了手,来替下乳母,继续喂女儿喝粥,安抚着她“不论如何也要吃饭,你没有好身子,怎么应付她们上蹿下跳的?按理不该我来过问的,下回可不要为了这种事把额娘叫来,外人会说闲话,德妃娘娘也未必高兴。”
毓溪无力地说“只是胤禛让您来照顾我,不然他在朝堂里不能安心。”
觉罗氏道“四阿哥是真心在乎你的。”
毓溪被母亲又喂了几口粥,实在吃厌了,摇头不肯再用,觉罗氏不勉强她,刚想去喊丫头来伺候漱口,却听女儿自言自语“谁想到会保不住孩子呢,若知道孩子保不住,我不会让她们俩斗的,现在我就能有个女儿了。”
觉罗氏闻言大惊,先镇定神情让丫头来伺候漱口,而后借口福晋要休息,让闲杂人手都退下,这才回到女儿身边,着急地问“毓溪,你刚刚说什么,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577 悔不当初
毓溪含泪告诉母亲,原来她早就察觉李氏与宋氏暗斗,但宋氏不过是性子张扬嘴上厉害,并未真正做什么恶,相反李氏看着柔弱娴静,却是城府极深。……毓溪在她面前时刻小心,言语间都提防着自己被她算计,但宋氏却大大咧咧,不着了她的道才怪。
觉罗氏听得心惊胆战,轻声问“这事儿你可告诉德妃娘娘了?”
毓溪摇头“我不敢。”
觉罗氏忧心忡忡道“娘娘虽在深宫,可这宅子里多少她的眼线,她或是已知道但不点穿你,或是不在乎知道,可照这样下去,事情越来越多,等再闹到外头人都晓得了,可就瞒不住了。额娘劝你,头一回你不能自己瞒着,何况还失了一个孩子,你有主张也罢了,若心里没主意,就去告诉德妃娘娘,让她告诉你将来该怎么做。额娘在家中虽厉害,可那些女人们也就争风吃醋你阿玛多疼哪个,哪能像你们皇家里,计算更多的事呢?”
母亲一通话,毓溪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只知道这次算是闯祸了,她自己没主意了,对胤禛对婆婆更是没个交代,她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老天爷就这么不待见她,连个养女都不肯给她吗?
觉罗氏又叹息“方才去西苑走一遭,李侧福晋客气又礼貌,额娘是过来人,瞧得出她脸上气色和眼底精神,她身子骨根本没事儿,顶多孕妇害喜闹的几分不舒坦,可见她这样诈病,果然是躲着宋格格咬她。毓溪你要留神了,这件事儿若没个妥善交代,宋氏出了月子,真扑去西苑里闹,别再把李氏肚子里的给闹没了。”
毓溪神情一震,眼神坚定地说“那怎么成,李氏这一胎,怎么也要保住的,不然传出去叫什么事儿,胤禛一定要在外头让人笑话。”说话间,见母亲意味深长,又坚定地望着自己,她无奈又胆怯地收回目光,喃喃一声,“我知道了,我改日就进宫。”
夜渐深,觉罗氏不便在四阿哥府里久留,听来报的小厮说四阿哥出皇城门了,便也备下轿子,安置了女儿入寝后,匆匆离去。
而此刻禁城内,乾清宫散了家宴,父子尽欢,难得一餐饭吃得那么高兴,除了启祥宫里十五阿哥还不能来陪驾,从太子、大阿哥到十四阿哥都来齐了,十三个孩子,唯独缺六阿哥,瞧着新婚的五阿哥意气风发,若是胤祚还在,也该是成婚了的。
玄烨自然心疼起岚琪,散了家宴待在暖里稍稍醒酒,便坐暖轿往乾清宫来,未派人打前站,突然驾临,里头岚琪正伺候俩活蹦乱跳的小祖宗,十三十四的嚷嚷声门外就听得见了,玄烨一面进门就听胤禵笑着“额娘,皇阿玛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草原狩猎,然后席地而坐烧火烤羊,好好痛快地喝酒,不醉不归。”
他走近儿子的屋子,却听得岚琪说“等你们长大了,阿玛额娘不添岁月吗?酒多伤身,陪着阿玛狩猎是应该的,喝酒可不允许,你们哪个敢叫阿玛喝醉了,就等着我收拾你们。”
俩儿子叽叽喳喳的,玄烨在外头也听不清了,示意底下人去告诉娘娘他来了,便径直往岚琪屋子里来,在暖炕上歪着休憩,听得外头匆匆脚步声,眼瞧着柳条儿身段的人走进来,可岚琪没急着找自己,却一门心思往她的桌案上看。
玄烨顺着她看了眼,没察觉什么奇怪,反而笑道“你又藏了什么好东西,是怕朕先瞧见?”
岚琪忙回过神,瞧见皇帝穿得厚实歪在炕上,熟稔地上来解开玄烨的外衣,嘴里埋怨他不知冷热,屋子里这么暖也不知道脱两件,玄烨则嗔怪她这样单薄就从儿子屋子挪到这里,说道“就是这几下不小心,最易着凉。”
岚琪皱眉道“皇上有说臣妾的几下功夫,自己可就解了衣衫,非要人家来操心。”
玄烨故意虎着脸“朕还说不得你了,你不伺候朕,还等哪个伺候?”
岚琪却叫这话一惊,手里捧着衣裳就往后退下,屈膝在地一面行礼一面请罪,惹得玄烨恼她“朕逗你玩儿的,非要认真吗?”
“皇上恕罪。”岚琪正道,“原就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不是玩笑话,也不是与您怄气。”
“那你也起来说,屋子里虽暖,地上还是凉的。”玄烨说着已起身,把她拎起来,温和地问,“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紧张,胤禛的事?”
岚琪摇头,放下衣裳,一面朝书案走去,一面将那封信函的来历告诉玄烨,小心翼翼从玉镇尺下抽出那封信,泛黄发脆的纸张,浸透了岁月的痕迹,她双手捧给玄烨,严肃地说“臣妾不知是给皇上的信函,未免有什么是非流出宫外,擅自先启信看了眼,但见信首几句,就没敢再往下看,臣妾只知是温贵妃给皇上的信,信内说了什么,一概不知了。”
玄烨顺手就接过来,不以为意“朕怎么会不信你?”说着就将信展开。
岚琪立在一旁,脑中正不知想什么,玄烨已出声“这不是贵妃的信,是她姐姐的。”
“皇后娘娘?”
“你自己看罢。”
岚琪怔怔地望着玄烨,不置可否,玄烨却将信塞入她的手中,神情宁和道“你看吧,没什么的。”
她轻轻应了声是,便小心翼翼捧起信纸,玄烨托着一盏蜡烛立在她身旁,眼前顿时又明亮不少,重新再看信首几个字,心中仍是突突直跳。
信中道“万岁敬启,臣妾钮祜禄氏顿首。中秋月圆,万家灯火,笔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今日得赐西洋座钟,实乃圣上挚爱之物,圣恩浩荡,妾心惶恐。入宫五载,膝下无嗣,幸得万岁百般呵护,惠存妾身几分薄面,其间欢乐种种,悲伤种种,浮沉种种,皆成无可忘怀之回忆。然一切声色犬马退场,夜阑人静,独坐听钟,点点滴滴入心,千般惶恐凝聚,悔悟春秋五载,竟空负圣恩,无语泪流。”
“钮祜禄一族蒙皇恩几代传承,时至当下,权倾朝野藐视皇权。臣妾身在君侧然心系家族,是为不忠,既知族人野心世间难容然不予阻止,是为不孝。不忠不孝,仍得万岁以诚相待细致呵护,臣妾惶恐之至昼夜难安,今日顿悟侍君之道,悔不当初。”
“从今往后,必以君为重,夫为先,钮祜禄氏已成往昔,臣妾仅翊坤宫昭妃矣。贸然呈函,粗言鄙语恐污圣听,然臣妾忠君之心天地可鉴,慕君之意日月可表,字辞有限,臣妾愿以身侍君,望万岁驾临翊坤宫,垂听妾心。”
落款处,岚琪不自禁地念出声“臣妾翊坤宫昭妃,再顿首。”话音落,不知为何心痛难当,竟在眼角滑下泪滴,玄烨立在一旁含笑问,“你哭什么?”
她抬起泪眼望着玄烨,手中微微颤,哽咽道“这是孝昭皇后的信,皇上,娘娘她……”
玄烨淡然一笑,放下蜡烛,拉着岚琪到榻上坐下,万般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泪,颔首道“是她的信,这也是她的字迹,朕认得。可是这封信朕没瞧见过,你看信封上一片空白,可见当初她写完这封信后,迟迟没有送来给朕。”
“是皇上赏赐孝昭皇后西洋座钟的时候写的?”
“那年中秋,朕赏了她一口西洋钟,她欢喜极了。”玄烨平静地诉说着,“但那年惠贵人有孕,彼时的惠贵人与如今不同,年轻时体贴温柔善解人意,侍奉在朕身边很随朕的心意,而朕向来忌惮钮祜禄一族,皇后之余,彼时的惠贵人荣贵人甚至几位答应和官女子,都比她吃得开。信中未免夸大其词,朕待她并没有那么好,那日赏她西洋钟,也是皇祖母要朕别太冷淡翊坤宫,可她欢喜极了,她大概以为朕回心转意,可是……”
岚琪捏着信,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