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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一时记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从梦中脱了出来,只觉喉咙干渴,手腕丝丝作痛着,浑身倒并不难受。
我睁开眼,刺目的亮光让我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我静静等那阵刺痛过去,一动不动享受这惬意的瞬间,直到模糊的声音传入耳中。
“……皇上,不如让属下去查探一下,这般身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这声音有三分熟悉,我侧目看去,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穿着件灰色的文士衫,身形略显削瘦,却瞧不出是谁。倒是他对面的秦离目光灼灼地望着亦寒,不再年少的脸上已刻上了沧桑的痕迹显得冷酷,但此刻的表情紧张中夹着期望,倒将那肃杀之气冲淡了不少。
亦寒的脸我只能看见侧面,半边抿紧的唇,冷厉的表情,高挺的鼻子,紧绷的身体,似乎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清冷之意,却又偏偏那么张狂,冷而傲,淡而狠。
只听他用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朕只给你三日时间。”
那灰衣谋事单膝跪下,应了是,才转身离去。掠过殿门的瞬间,他将目光转向我躺着的地方,对上我的眼,却丝毫不慌,反阴冷地笑了笑。
我几乎想拍着脑袋叫声:原来是你!难怪那声音既有些印象,又觉不甚熟悉。原来竟是五年前方发誓效忠于我的谋士——韩宁。
脑中不自觉浮起那张清俊雅致,如竹露清风般的脸,心中暗道:韩宁既在亦寒麾下,却不知韩绝现在何处。
韩宁含笑而去,对面的秦离却露出明显失望悲伤的表情,向亦寒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便失魂落魄地出去了。我心中刺痛,目光随着那僵硬挺直的背影直到门口,却忽然被一道纯然的黑遮住,这才回神,发现亦寒已坐在了床边。
我挣扎着坐起来,亦寒忙伸手取了旁边的靠枕垫在我背后,一手拉着我的手助我坐起来。谁知用力过大,臂上一痛,我竟低哼了一声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用一脸无措的表情看着我,两手搁在我臂侧,全然不知该扶我躺下还是抱紧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前还觉得临宇纤弱,比起林伽蓝的娇小,可差得远了。此刻在亦寒身前,我甚至觉得他一展开衣服就可以将我整个裹进去,也难怪他会控制不好力道。c
亦寒叹了口气,将我揽紧怀里,略带胡渣的下巴在我头顶轻轻磨娑着,声音低哑却又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性感:“临宇,真的是你吗?我只怕不是真的。”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体贴上他壮实匀称的身躯,薄薄的衣衫下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我蓦然脸红起来,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亦寒身上的男子气息如此浓烈。
“这就是本来的我。”我叹了一息道,“亦寒,你会失望吗?没有临宇的秀美,没有临宇的高洁,没有临宇的才情,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你会失望吗?”
亦寒的身体猛然一僵,一寸寸冷了下去,我的心也跟着慢慢变冷,冰锥在胸口一下下凿着洞。
下巴陡然被捏紧,有些痛,却可以忍受。我被迫得抬起头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满殿的烛火映照其上,光华灿烂,流泻出来的却是愤怒和心痛:“你问这样的话,才真正让我失望!”
看的出来亦寒当真是很生气,气我的不了解,气我的不信任,眼底忍不住冒起湿意,嘴上却不肯相让,唏嘘说着:“毕竟都五年了,你还当上了威慑天下的皇帝,谁知风吟后宫中是不是莺莺燕燕无数,日日只恨春宵苦短呢?”
亦寒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雪发如丝,紫眸异彩,我却只觉又回到了从前那青衣男子被我气得爱不得恨不得的咬牙模样,心一寸寸柔软,化作水,化作线,只想将他团团围绕。
“临宇!”亦寒忽然一把将我抱起来按在胸口,手势极大,鼻尖都快被压扁了,我连连呼痛求饶。他却忽然埋首在我颈项,哑声道:“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我哪有。”我嘟囔了一句,正待说话,却因为颈间忽然的濡湿而恍然止住。亦寒的声音犹在耳边,却又像从千里之外奔腾而来。
“我一直努力不让自己爱你,可你非要来招惹我。明明不能相爱,还要招惹。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愿安安静静守在你身边,你却随手把致命的诱惑抛给我。临宇,我都把心剁碎了,全部喂进你嘴里,你怎么还忍心抛下我?一边说爱我,一边……却闭上眼……了无牵挂地一走就是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
滚烫的液体顺着脖子滑入我体内,灼伤了我的皮肤,我紧紧搂住他,任由泪水在我脸上肆意纵横。他哽咽的声音像一个明红的烟蒂,戳在我心上,滋滋冒着烟,疼痛难当。
“临宇,你明明说过会追我到地狱。可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地狱,你为何从不来见我一面?”
不知何时,我们都抬起了头,泪流满面的彼此恍如隔了一世再重逢。想起曾经生离死别的痛,撕心裂肺的伤,只觉此去经年,良辰美景都成了虚幻,唯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实。
他轻轻吻上我的唇,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破一场美梦。辗转吮吸的紧密贴合,舌与舌相绕的纠缠,津液相濡的温柔,所有感觉都美好的不似现实。
然而,我们兜转了两个世界,历尽了哀伤苦痛,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契合的瞬间。只要一想到这些,回首前程,我就止不住一下又一下胸口地抽疼。
第38章 此去经年二
我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亦寒忍不住手在我背后拍着,柔声道:“慢慢喝。”
谁知他总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劲,我被呛得连连咳嗽,然而抬头看到他惶急无措的表情却只觉好笑。亦寒撇过头,命人传了晚膳上来,这一次却不敢再靠近我,只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吃。
我一边吃着精致的菜肴,一边问道:“这是哪?”
“劸刕城。”亦寒言简意赅地答道。
我一惊抬头:“我睡了多久?索库呢?”他竟已顺手又夺下了劸刕城,金耀可不是有三分之一疆土已落入了他手中。
亦寒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脸,粗糙的指尖酥酥痒痒:“从昨日下午昏睡到现在了。索库已经回了出云。”
我脸上有些发热,低下头继续吃饭。想起到今日已有七天,晚上又该回现代了,一时却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开口说明。只得换个话题,问出了我一直都挂心着的话:“飞飞呢?”
亦寒温柔的表情微微一滞,银发垂下来半遮住眉眼,显得沉沉的暗,他只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死了。”
“咣当”一声,手中的汤匙落在碗里,我怔怔地只觉胸口狠狠痛了半晌才缓和过来,脑袋顿时清醒,低声道:“他恢复记忆了?”
亦寒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清冷地道:“事实上,你走后我便没再见过他。秦雪两个月后回来禀报说他失踪了。其后一年有余,沉寂已久的火翎国忽然出兵彻底将荠木国收归版图,又向金耀边境发动进攻。这两年来,表面看是我在侵吞金耀的国土,迫得他们国破家亡。然而,西面火翎国无声无息便在短短三年内逼杨毅向他们割让了三座边境重城,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取得胜利,才是真的厉害。且不像君无痕傲气霸道的作风。”
我静静地听着,此时却忍不住抬头道:“你似乎很了解君无痕?”心里隐隐惶恐着飞飞的失踪,但因为不想让亦寒担心而小心隐藏着,窒闷而压抑。
亦寒一滞,蹙眉看着我。我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道:“亦寒,你究竟是谁,天星流剑派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七年前符御带走你的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事?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一切吗?”
亦寒怔怔看着我,脸色发白,映着雪白的发,让我心口酸痛。我伸手轻轻将他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低声道:“这一头青丝,可都是为了我而染白的?”
他的眸光如水,与我缱绻纠缠在一起,像是最温存的抚慰,又像最致命的挑逗。我只觉肚子早已饱了,某些地方却很饥渴,那是一种因思念疼痛累积而成的饥渴,忍不住便起身偎进他怀中,深深汲取那熟悉的味道。
“很老……”亦寒忽然在我上方嗫嚅了一句。我一时没听清,抬头却看到他懊恼又尴尬的表情,怔怔地看着我,贴在我腰上的手掌却开始微微发烫。他低下头,用暗哑的声音喃喃道:“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小?我却……老了……”
我起先没明白过来,等一时想通,只觉再忍不住伏在他怀里放声大笑。亦寒只是这般静静地搂着我,很温馨,很宠溺,我只觉很幸福。
他用一贯清冷的声音,漠然说着自己的事:“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比我师父更残酷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