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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一个小时过去,妈妈终于舒了口气。我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妈妈帮我擦完脸之后我说:“我想看看。”
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镜子递给了我。
我端坐起来,妈妈把镜子一点点放到我面前,我睁着眼睛,啊地大叫一声,妈妈赶紧抱紧了我,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已经被妈妈去掉大部分血迹的脸上依然横七竖八地布满了猩红的伤口,伤口太深,使原本平滑的面部陡然生出了这许多的沟壑,我根本看不到原来的皮肤的影子,我虽然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依旧无法接受镜子中的这张脸。因为我知道,即使等到伤口结疤褪去也再不会恢复原来的模样了。我突然庆幸,幸好何处没来。
我躲在妈妈的怀里,依然流不出眼泪,我的眼前闪过刚才镜中看到的画面,想到我曾经不算迷人却足够自信的脸,想到自己那么乖巧地生活着的愿望,想到自己春节地看这世界的双眼……心里便生出怨恨。我本无心怨恨,奈何怨恨一次次地找到我。
这个晚上我和妈妈睡在一起。
躺在床上的时候,妈妈说:“小一,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如何?”
我应了一声。
妈又说:“或者,我们搬家吧。”
我看了妈妈一眼,说:“不!”
妈妈吃惊地看着我,说:“小一,也许当初妈妈就不该生你,妈欠你的太多了。”妈妈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我说:“妈,你不欠我什么,我从来都没觉得跟着你委屈了什么,是我自己活得太软弱了。”
妈妈转头看着我,我继续说:“我想歇一段时间,明天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工作那边,帮我辞了吧。”
妈妈看着我,许久,说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说了句“我想去整容。”
又过了许久,妈说:“好的。”
第二天一早何处就跑来了。
我躺在妈的床上没出声。
妈开了门,我不知道她和何处说了什么,后来何处就走了,我猜大概何处从林海那里得到我的消息了吧。可是那又如何呢?
突然想到今天是周一了,不知道何处的那件事情会怎么处理。
没过多久,阿可也来了,我依然没见。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不需要他们的同情或是安慰,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我想把自己变得坚忍起来,重新来看这世界。
我把手机关了,每天在傍晚的时候打开一会儿。
我在家里不声不响地待了七天,每天下午打开手机都会有从四面八方出来的短信,从他们的短信里我知道连秋的案子胜诉了,常野那个伤害了连秋的男人被判了五年,据说,常野是负着伤出庭的,对于罪名供认不讳。我还知道周韩又回来了,接替了何处的位置,何处被降职之后竟辞职了,这一点是出乎我意料的。
一周之后我脸上的伤都已经结疤了,手碰上去已经不疼了。我是在天色渐暗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去的美容院,在这一周里,妈妈已经做了多方面的调查和咨询,所以我只管跟着她走。其实对我来说整容会不会成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已经丑得不敢照镜子了,我只求能丑的轻微一些。
妈妈拿了我之前的照片过去,但是我的要求是一定不能和原来的长相一样,需要动脸上的哪个部位都是无所谓的。
妈妈愣了一下,但也还是接受了我的要求。
我原先不知道整容恢复竟需要这么久,整整两个月,在这个过程里,这一年的夏天已离我远去,就连秋天也已不是初秋了。
当我再次照镜子的时候霎时惊住了,但与原先的惊吓不同,这次是惊艳了。我摸着镜子中的脸,不禁小声问:“我可以这么……美吗?”
妈妈终于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后面却有明显的失落。
我问:“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变成这样?”
妈说:“傻瓜,女儿变得这么漂亮哪有当妈的不欢喜的?”
“那你为什么……”
妈摸了摸我的脸,说:“你原本是极像你爸爸的……”
妈妈的这句话在当时我以为是妈妈一直爱着爸爸的表现,到最后我终于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里原来藏着一个秘密。
但是此刻我还不明白,于是我对妈妈说:“何处的妈妈心脏病去世了。”
妈妈微微一愣,叹了口气,满面忧伤的样子,说:“我欠她的算是这辈子还不清了。”
我疑惑地看着妈妈,但是她摆摆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下这张脸,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外,水灵灵的双眸,精致的眉形和鼻梁,消瘦的脸型,生动饱满的双唇,这些被巧妙的安排到了一起。让我自己对着镜子几乎要惊呆了。我不禁微微一笑,镜中的笑容顿时惊住了我自己,这笑容……倾城倾国。
整张脸只有眼睛还是我自己的,我努力地盯着镜子中的眼睛许久,知道看不出一点以前的痕迹,我满意地再次微笑。
虽然整容很成功,但是妈妈很担心我的这张新脸,于是强烈要求我在家里好好地休养一个月。于是我只好在家里开始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整容那两个多月我的手机就一直关着,我想,我终于可以出来见人了,于是把手机开了。
手机整整响了十五分钟,全是短信,足足两百条,我的手机只能存储两百条,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收到多少信息。
三条垃圾短信,十条阿可的信息,三条连秋的信息,一条一点的信息,二十条林海的信息,剩下的全是何处的信息。
阿可说:“这么就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出现?马上秋天就要走了,你最喜欢的秋天啊,不要去放风筝了吗?”
连秋说:“小一,我现在在爱琴海给你发这条信息,这里真美,有时间你也来看看吧。”
一点说:“何小一,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吧!”
林海说:“我求你原谅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愿意让我负责,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何处所有的信息都是相同的内容,他每天从早到晚不同的时段都会发来,每天五到十条不等,每条短信都是:“你还好吗?”
我一页页翻过那句话,心里猛地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不知道是为了何处的那些短信还是为了我这些天到底好不好,于是,我心里一软,给何处打了个电话。
何处很快就接了电话,然后我听到他激动的声音,“小一,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憋了一口气,对着电话爽朗地笑着说:“当然是我啊,不然你以为是谁啊!”
何处激动而又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
“我啊?我现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舒舒服服地出来旅游啦!”我在骗何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现在变了一个人。
“是吗?”何处的声音有一丝失落闪过。
我又大声地说:“别老是给我发短信了,烦都给你烦死了!”
何处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应了声,没多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电话一挂,我心里莫名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来了,我以前总是不断地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我和何处的关系,现在我摸着自己的脸反而觉得想到何处的时候理直气壮了。我把遇到何处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想起他中午在办公室里看散文的模样,想起他在我生病时候来看我的模样,想起他打歹徒的模样,想起他在荣言面前和我说笑的模样,想起他在北京长城拥抱我的模样……点点滴滴,一丝丝原来都在心里,我问了自己一句:“难道我爱上了那个人?”但是我马上摇了摇头,那个人是我的哥哥啊,我怎么可以?我只有轻轻地叹息。
我没有和阿可联系,更没有告诉一点我的消息,我想,告诉了何处,他们也许就会通过某个渠道知道我了吧,此时我不想和更多的人说话。
刚挂了电话,妈妈走了进来。我抬头看到妈妈微笑的脸,恍惚间,妈妈似乎老了许多,原先很是讲究的妈妈这一段时间都是随意地处置着自己,这叫我觉得她的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
妈妈笑着说:“打电话呢?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我想回西双版纳了。”妈妈淡定地说。
虽然我觉得妈妈跟我商量的事可能会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还是吃惊不小。因为当年妈妈要出来时的决绝和后来连一次也没回过西双版纳的决心,都让我以为她受伤极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回去了呢?
妈妈看出了我眼里的疑问,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不在了,也该回去了。而且我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