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语道出了这门差事的不好干。大官来往固是难侍候,却有规矩可循,怕的就是一班子芝麻小吏,衙门里的解差、捕快,最是难缠。这号子人,都有一张护身符,八百里紧急文书,海捕公文,各个大小衙门主管的手令,无论亮出哪一张来,他这个驿官都得毕恭毕敬地迎接,一点点风吹草动,可都能令他吃不了兜着走。
早先上面府台衙门就关照下来了,要他特别小心侍候着这趟子差事。
详细情形,任迟可不知道,只知道这趟子差事是杭州的三班大捕头秦照会同各县捕役,一同由省城押解下来的,人还没见之前,各地公文已是纷纷来到,这就令任迟不敢掉以轻心。
任迟干这个小驿官,已有十来年了,大小差官,见的可多了。差不多的差事不用明说,他只拿眼睛一瞄,拿耳朵一听,可就知道八九。凭着他这点机灵,看差行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竟然是无往不利。而眼前这趟子差事,他却是打心眼儿里有些纳闷儿,弄不清档子是什么买卖?
秦捕头他们是老朋友了,再加上附近几个邻县的李头儿,蔡头儿、马头儿,都是老交情了,这些个人头,别看论不上官位,说起来亦不过是个身穿号衣的皂隶头儿,可是平日在地方上,可是神气活现啦,一般百姓,商家买卖,谁也都得买账三分。
这就令任迟想不通了。
什么样的差事,竟然要一府六县的捕头大爷,全数都为之出动了,这可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临到现在,双方见了面,任迟这个闷葫芦仍是没有打开,反倒是更加重了。
二三十条大汉,一一都迎进了驿馆,呼茶要水的忙成了一团。
任迟在侧房里勉强耐着性子,抽了半袋烟,这就来到了大厅。
那位有千手神捕之称的大捕头秦照,已经洗过脸了,正铁青着脸在一边用茶,见了任迟忙站起来,抱拳打躬,强作微笑道:“打扰,打扰,这可是给你添了大麻烦了。”
“什么话?冲着你老哥亲自出马,兄弟还能不尽心招待吗?”
“不敢当,不敢当,改日差事交了,弟兄们再专程回来给老哥问安。”
接着李、蔡、马、张各诸捕头儿都进来,彼此都含着笑跟任迟打上一声招呼。
各自坐定之后,任迟这才注意到,秦照虽是一身种田的庄稼打扮,却在大笠内层,衬着一片白麻,腰上系着草绳,鞋面上也粘着麻。对一个出外行走,尤其是有官差在身的人来说,这算是很重要的孝丧了。
“这是怎么啦?”任迟直着两只眼,大感诧异地道,“府上哪位……”
不提倒也罢了,这一提起来,秦照两只眼都红了,脸上一片雪白,只是惨笑着频频摇头。
一旁的富阳县捕头——黑豹子蔡扬,忙即向任迟挤了一下眼睛,任迟“啊”了一声,可就没有再接下去。
气氛似乎一下子沉了下来。
看着发愣的任迟,蔡扬不得不略加解说。
“任爷你老大概还不知道。”蔡头儿寒着脸说,“秦大哥这一次出差,家里可出了事了。”
“这……”任迟惊诧着道,“我竟是没听说过……老爷子可好?”
“这就不用提了……”蔡扬摇摇头,脸色亦见深沉。
一大屋子人,听到这里,一个个灰头土脸,连一个吭气儿的都没有,自然也就没人回答任老爷的话了。
看看话头不对,任迟忙即改变话题,用力地拍着巴掌,道:“各位赶了一天的路,一定肚子饿了,来来来,到后面吃饭去。”
此时此刻,这句话可是最中听了。
千手神捕秦照,第一个站起来,笑着说:“人是铁,饭是钢,来,兄弟们咱们吃饭去,看看任老爷给我弄的什么好菜?”
到底是在地面上吃得开,拿得起,放得下,秦照这两句话一出口,可又把大家伙给逗乐了,一时皆大欢喜,大家伙闹哄着向后院食堂拥了过去。
在走向食堂的半途,任迟拉住了黑豹子蔡扬,小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照家里出了什么事?”
蔡扬摇头叹了一声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任迟道:“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他家在杭州,这里是无锡。”
蔡扬这才把头凑近了他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道:“老公母两个都叫人给活宰了,儿子死了。房子烧了……咳!秦家嫂子也叫人给掳走了。”
一听见这等事,任迟吓呆了。
“这……我的老天……是谁下的毒手呢?”
“这可是难说了……”蔡扬摸着下巴,“八成是那个娘儿们。”
“那个娘儿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一个人的代名词,代表在浙省杀人越货,无所不为的那个女强人——云四姑娘。
一听这里,任迟可就不再吭声了。
大家都像是有个忌讳似的,一提到“那个娘儿们”,谁都三缄其口,不欲多说,云四姑娘的淫威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人在遭遇到类如秦照这等灭门毁家的血案之后,还能保持着他这般从容镇定的人,实在是不多见,秦照之成为英雄,受人敬重的地方,正在于此。
酒宴之间,豁拳的豁拳,起哄的起哄,完全不像是有那么回事。
千手神捕秦照只不过较其他人多上那么一份沉默罢了。
整个晚餐席上,他没有大声说笑,只大口吃饭,大口喝汤,酒是点滴不沾,非但他自己不沾,与他随行的六县捕快,也是一样,没别的,此行任务太重要,出了差错,谁也担当不起。
大家伙吃喝正欢的当儿,秦照却先已放下了筷子,向着主位的任迟点了一下头,径自离座步离饭桌。
任迟站起来说:“菜还多,我去厨房里看看去,各位慢慢地吃。”
他即步随秦照之后,走出了厅外。
秦照干脆进了厨房,向着火灶上正忙着的任家嫂子抱拳道:“嫂子辛苦辛苦,这顿饭可也太讲究了。”
任家嫂子细认了一下,哎哟!一声道:“这不是秦照兄弟吗……你看我这双眼睛,早先认了半天,还只当是来了一帮子庄稼汉呢,怎知改了衣裳啦?”
秦照笑笑说:“这就叫官差不由己呀。”一面伸手摸摸银花的头:“唷,一年多不见,长得这么大了?”
银花害羞地叫了一声;“秦大叔。”
这会于任迟也进来了,吩咐他家里的道:“都饿坏啦!你忙你的去吧,我跟秦兄弟外面聊聊去。”
于是相继来到了后面院子,可就看见了孤单单坐在石头上的那个和尚。
“咦,”任迟有些意外,“这和尚是?”
银花“咭咭……”笑着道:“是来要吃的,走累了,说是在这里稍稍歇歇腿……爸,我去把他叫过来。”
“别别……”任迟拍拍银花道,“没你的事,一边玩去吧!”
银花这才走了,“兄弟,这趟子差事可不好当吧!”
任迟这才向秦照搭上了腔。
“还用多说?”秦照苦着一张长脸,摇摇头,“就差着这条命没有赔上啦。”
四十不到的年岁,满脸的精悍,道道地地的北方大汉,却想不到在南方当了差。
任迟问道:“这趟子差事是……”
秦照道:“押着重货。”
这就不便多问了,也不便多说,光棍一点就透,在公门里办事,这就是所谓的“落门落槛。”
“打算在这里有多久耽搁?”
“总得三四天吧!”
一听有三四天耽搁,任退可真就乐不起来了,二三十口子人,押着重货,在他这驿馆里,三天下来可保不住闹事,万一要是有了差错,他这驿官第一个可就脱不了干系,是以聆听之下禁不住面现愁容。千手神捕秦照当然看出来了,他却也爱莫能助。
“这叫没法子的事。”秦照说,“这两天虽说没出岔子,可是道上来的消息,可不大平静,那个娘儿们既然连我家里都下了手,你想,她还会放得过咱们?”
“那,我的老歪歪,这该怎么才好呢?”心里一急,连他家乡南京话都出了口。
“老弟,”任迟睁大了半醉的大眼,接着道,“要是那个婆娘真找来了这里……兄弟……你的人能对付得了么?”
“哼,那可就很难说了。”
“哟,这可得快想个法子,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你也别急。”秦照说,“这里府县衙门,我都已经派人通知了,要他们全力护差。”
“可是,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不会吧!我们这就瞧瞧去。”
一前一后,两个人就跨出了后院去。
临走之际,秦照着实地向那个和尚打量几眼。
“这和尚常来?”
“那……倒是没有……怎么?”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要不,我这就要他走路?”
“不必,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