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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就走,我偏偏就不从他的心意……也许日子久了,他见我果然有从佛的心意,便真的收留我了,嗯!我就是这个主意。”
是时,庙堂里传过来几声云板声音——和尚们用膳的时间到了。
明智、明本两个小和尚双双躬身合十告辞,麦小乔道了谢,即走进出云和尚的禅房。
山上天黑得快,这会儿工夫,四周已现出了沉沉暮色,明光小和尚燃起了一盏油脂松灯,奉向案上,麦小乔才发觉到桌上陈着一巨幅新写的字,墨迹新干,想是出自出云老和尚的手笔。
明光小和尚低头看着,喜道:“呀!老师父又写字了,却不知是写些什么?”
小乔走过来就近细看,阅读之下,虽不甚明白,却感觉到老方丈不愧是有道的高僧,这篇“偈言”,真个海阔天空,有一代大禅的家风。
留偈写的是——
coc1“此事楞严尝露布,梅花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
蝶梦南华方栩栩,诞诞谁夸半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
coc2
小乔一念再念,只觉得字里行间,无限气势,真正是掷地作金石之鸣,一代大禅大解脱的手笔,这就无怪乎禅家比丘,有伫足泊化的一桩公案了。
明光小和尚眯缝着两只小眼,一个劲儿地眨着,仿佛是不能意会,眼巴巴地望向小乔求解。
麦小乔摇摇头,微似汗颜地道:“别看着我,我也不能全懂……不过,啊呀!莫非是老方丈这次坐关,悟出了什么,倒像是一副已经解脱了的样子……那倒是值得恭喜呢!”
她拿起灯来,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老和尚这幅字,写得是龙飞凤舞,真正叫人爱不忍释。
一只素蛾恰于这时自外投入,扑翅向灯之际,不慎堕入油中,随即为火焰所燃,滋滋作响。
小乔呼了一声,忙伸指搭救,蛾虽救出,无奈身沾灯脂,早已燃成焦炭。
明光小和尚双手合十连连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麦小乔一时只管看着那烧焦了的蛾尸发呆,不自觉地涌出了一滴热泪,直到她陡然觉出时,两粒晶莹泪珠,已籁籁跌落,相继落在老和尚书就的字纸之上。
“唉,我这是怎么啦?”
抬起了腕子,揉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最近自己像是变得很是脆弱,动不动就是想哭。
明光小和尚显然有所惊,直着眼道:“姑……姑娘你哭了?”
“你又看见了?”
说了这句话,她就把头转向一边,向后窗外眺望出去,却为了小小一只飞蛾的死,憧憬着人生的苦短,由此而触发了所谓的“慈悲”。
“呀——”禅房的门被推开来,胖嘟嘟的明法和尚,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姑娘原来在这里,我还当是师兄跟我闹着玩儿呢,吃饭了。”
他一面说,随即把一盘素餐搁在几上,合十而退。
麦小乔看着明光道:“小师父你不吃么?”
明光说:“小僧早已用过了……姑娘请吧!”
说完合十指自退出。
麦小乔倒真是有点饿了。
今天的饭菜一如往常,并无特别,只是看过去却像是特别的香——一碟黄芽白菜,一碟山笋素菇,一大碗黄米饭,香喷喷的直冒着热气。
麦小乔便不客气地全数都送进肚子里,须臾明法进来收抬碗筷,见饭菜吃得如此干净,颇为惊喜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小乔才来山上最初两天,心事重重,无心茶饭,送来饭菜,不过略略沾唇而已,怎么端来怎么端回去,明法小和尚看在眼里,心中甚觉痛惜,只当她女孩子家食量天生的小,却没有想到今天她竟然胃口大开,大碗饭菜吃得涓粒不剩,心中自是高兴,当下欢欢喜喜收起碗筷道:“姑娘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
麦小乔不大好意思地道:“够多了,已经撑得慌了。”
说着便微微一笑,低下了头去,不再去接触对方那双眼睛,一个大姑娘家吃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
明法小和尚嘻嘻地笑道:“我们住持帅父很关心姑娘的身子……他说姑娘练过武,有一身好本事,练武的人一定得多吃,可是连天来,姑娘你却吃得这么少……还当是你有病了呢!”
麦小乔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小和尚把碗筷收起到托盘里,又去一旁冲茶侍候,麦小乔过意不去地阻止道:“喂!
你可别这样,我可不是朝山进香的客人,我还打算在这这里一直住下去呢!”
明法端着一碗茶进退不得,一脸的憨态道:“这……”
麦小乔一叹道:“既然已经泡了,就放下来吧……记住下回别再拿我当客人就是了。”
明法应了一声“是”,搁下茶,又要双手合十,十根指头对了半天,才算整齐了,这才合十一拜,告辞出去。
麦小乔忍不住“噗”地一笑,又绷住了脸,心里由不住忖着,为什么这些小沙弥个个看来都是傻里傻气的,简直是不经事故嘛!
转念一想,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如其说这些小和尚憨态可掬,倒不如说他们一个个不失赤子之心,浑金璞玉,一片纯真朴实,就好比是一块未经雕磨的美玉,约过无上佛法点化之后,来日必将大放光明。人不可貌相,海水岂能斗量,却是不能小看了他们哩!
经此一悟,麦小乔顿时收起了先时对他们的玩笑之心,改以无比虔诚。
禅房里,隐隐透着一缕淡淡的藏香气味,耳边上却又闻得笃笃木鱼声音,敢情和尚们的晚课时间又到了。
麦小乔站起来在佛堂里踱了几步,偏偏老和尚此刻仍未见转回,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用手指无聊地在桌面轻轻叩着。
夜风轻启,哗啦一声,揭开案上经卷,她的眼睛也就无意地看见了卷上文字。
“佛言,‘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汝今欲从无上菩提,真发明性,应当直心酬我所闻。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
妙矣!好像专为说给她听的,便不由自主地再看下去。
“文殊,吾今问汝,知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为无文殊?”
“如是,世尊。”
“文殊答言,‘我真文殊,无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则二文殊,然我今日,非无文殊,于中实无是非二相。’”
“佛言,‘此言妙明,与诸空尘,亦复中是……’”
这几段经文对小乔的启发性很大,她便坐下来,以手支颐,细细思索起来,一时似悟非悟,心里想着:“嗯!我只当出家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了,谁知道佛学敢情竟是如此博大精深,看来就是舍身从佛,作一个四大皆空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由是心里着实恐慌起来。
她忖道,怪不得老和尚一直不肯给我说“三皈依”,也不要我剃落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看来我确是顽愚不堪,连几行简短的经文偈语也是看它不懂,这便怎么是好呢?
心里这个愁呀……
翻过正面,见棉纸标签,书写着“大佛顶首楞严经”。
其实这部经典,在佛法中并非必修正经,被认为是佛经中一部富于戏剧性的著作,但是它的结构却极严谨,由于这部经乃出自荒唐的武则天女帝时代一个和尚的口述,因此千百年来,为人屡屡挑剔,这就犯了“依人不依理”的从学大忌,那便是“邪人说正法,正法也成邪,正人说邪法,邪法也成正”大错特错的观念了。
其实综观起来,印度的佛经,又有几部不是出诸于口述呢!就连孔老夫子的《论语》,又何尝不是出之口述?至于道教中的必修经典《老子》一书,更是秦汉时代的集体创作,话似乎扯得太远了。
麦小乔看了看封面,记下了经名,便又翻回来琢磨着先前的那几段文字。
她原本冰雪聪明,悟性又高,几经推敲,果然便为她悟出了其中的哲理,于是自个儿深思起来。
从个中的哲理想到了“实体”,而“轮回”“宿业”更是千万年来人们永不会解开的一个死结,她可就越想越糊涂了,最终在慨然一叹之后,合上了书。
“我太渺小了,太浅薄了,如何能尽透这个中深奥,最好能找些浅显的来看看才好。”
一念之兴便站起来,踱向一旁。
老和尚不愧是饱学之人,四壁经书浩瀚,汗牛充栋,其中却并非全是佛家经书,也有属于“人世”之作。
她自幼出身于富宦之家,虽是书香世家,却不曾念过多少书,这是她最大的遗憾,每见人家学富五车,心里直觉地便生钦佩。
这一卷《民妇吟》便吸引了她,就手抽出来,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