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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紫牛跑到树下,瞪着眼睛凝视着垂挂的牛骨架,不知何故突然把头摆得抽疯一样,跟着浑身如人发寒噤般抖成了一堆。等稍稍安静一点,大紫牛用头抵着骨架,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有心的人无声地数着,一总抵了三十二次才停了下来。最后,大紫牛伸长了颈项,放出一嗓子催人泪下的呜咽带哭的哞声。事后,连村里年龄最老的人都说,从来都没有听过牛会发出如此怪异的声音。
大紫牛喊叫的气力近于衰竭才停住,眼睛里的泪水哗哗地顺着眼角,在脸上的皮毛中挂出一片水珠,掉到地上湿出一片水印。哭够了的大紫牛,开始围着黄牛的骨架,围着大柳树绕圈。在大紫牛的引导下,二十多头牛分头加入到它的身后,开始形成一个头尾相衔的牛的圆圈,围住大树边叫边转,有的牛还伸出舌头,舔着大黄牛的骨头,哞声中带出了悠长而低沉的哭声,犹如大风吹着瓮口发出的声音一样。
队长赵黑听到了声音不对劲,从队部的屋子里走出来,被牛群的表现震惊了片刻,忙大声喊话说:“高老二,你傻在那个井上干什么?还不赶快把牛群赶回圈去,等着它们发疯啊!”又指挥说:“赵大虎,高锁锁,陈四,刘三亮,你们几个赶快找棍子或鞭子帮助赶牛。这可不是闹耍的,其他的人领着娃娃都给我退得越远越好。”被惊醒的人们乱轰轰动作起来。
牛馆高老二拿着一根棍子,像平时一样先去吆喝大紫牛。棍子抽在大紫牛的后臀上,头两下大紫牛没作理睬,牛群依然围着树转圈。高老二嘴里骂着,又去赶别的牛,却突然发现大紫牛拧转了身子,犄角朝前,两眼血红地对着他。高老二惊叫着扔下放牛棍就跑。大紫牛没有去追,其它的牛停下了脚步。
随着几位男社员棍鞭的到位,牛群开始松动了,挤挤擦擦,哼哼唧唧,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树下。大紫牛走在最后,不时掉转身子,摆出抵人的架势,刘三亮出手很重地抽了几鞭子,才断绝了它仍然不安分念头。
牛群很快被赶进了圈棚,抖抖索索的高老二插上了那几根碗口粗的圆木门挡,刚才经历过惊恐的村民又回聚到生产队的库房前。赵大虎端着半碗纸捏的小圆球,让同等条件的人家各出一名代表排队抓取,然后对应着到另一间房门口去领肉。等一批完了,再进屋端出半碗小纸球,逐次出来让人口少劳力不多的人家来抓分。
这种约定俗成的分配方法,综合进了每一户人家的情况,多年来已成一碗村默认的惯例。每每的这也是一个热闹的时刻,男人让女人抓,说女人的手巧又干净,为此互相玩笑的就有浑有素,引发一片大笑。
吃肉要喝酒
夜幕降临,一碗村家家的电灯都亮了,满村弥漫开烹调牛肉的香味,平时贪玩的孩子也各自守在家里不愿意出来,每天都要你方吠罢我又叫的狗们也出奇地安静。炊烟在青幽的月光中飘曳,结合出抽丝铺纱的景致。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使整个村子的肉香味形成了巨大的笼罩,夜色更加朦胧不清,如梦似幻。当月亮升高到柳梢头时,一村人家的牛肉几乎同时在各家的锅中熟了,一家家的老老少少都围在饭桌前,香喷喷吃得津津有味。
馋猫是村里最后一个分到牛肉的,盛牛肉的是一个铁饭钵子,那也是他做饭的锅具,被烟薰火烧得早没了锅的原色了。赵季节给他拿肉的时候,想起吃生肉的事,开玩笑说:“馋猫,你可要做熟了再吃,生吃肉小心拉肚子啊。要是那样,就可惜了这二斤牛肉了。”馋猫嘴一扁,吊眼向两边斜拉下来,端着钵子跑回家。
家中无锅无灶,馋猫嘴馋得迫不急待,顾不上精工细做,先生了一堆火,用几根自行车的废辐丝串了牛肉,撒上盐,在火上翻来覆去烧烤,嘴里吸溜着口水和空气。
隔壁的赵五婶看见了,喊着说:“小顺子,你这个愣娃娃,你那种做法是作害东西,快把火灭了,把剩下的肉拿过来,五奶奶给你煮熟了,有肉有汤还有米饭,吃着也香。”完了,又感叹地自语说:“唉!这没爹娘的娃娃,家里除了有点盐巴,和一个饭钵子,就是再会做饭,又能做成什么呢!”馋猫咧咧大嘴,挠着头皮秃了舌头说:“五奶奶,我今天可是分了一块好肉,比赵羊馆的那块好多了。”赵五婶骂说:“你娘个嘴,还担心五奶奶沾你的光啊!小东西,快拿着肉过来,到这边给你的每一块肉上拴上一根线,然后串在一起,等熟了五奶奶连一口都不吃,全还给你。还有,你准备好那个碗锅,到时候好盛煮肉的汤。”
赵五婶是赵海清的老婆,也是赵家已经为数不多的一个长辈。馋猫的父母买了赵保成的老房子,却出车祸双双而亡,留下了独苗小顺子。赵五婶是看着馋猫小顺子长大的,平时就慈母心肠,常常关心着这个孤家小人,更何况在今天家家分到牛肉的好心情下。
馋猫把剩下的肉给了五奶奶,看了看手里铁钎上烟薰火燎颜色焦黑的肉块说:“赵家五奶奶,这几块快熟了,等一会你尝尝啊。”赵五婶说:“我才不吃你那些脏肉,你一会把火灭了,拿上自己的吃饭东西过来,五奶奶家还有米饭呢。”
与此同时,因为一点琐事,高锁锁在家里和胖女候闹翻了天。一切还是肉炖熟端上炕桌之后,高锁锁鬼眉溜眼,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二锅头烧酒来。胖女候愣了一阵子,想起前几天家里卖鸡蛋钱少了两块多钱,顿时像找到了贼一样大喊起来。高锁锁当然不承认。胖女候大骂他不要脸,话就难听了。
高锁锁有点恼羞,但涎着脸皮,连笑带说:“你骂什么呀!这不是要吃肉吗,我才喝点酒,你没听人家说过,吃肉不喝酒,等于喂了狗。”说完,盘腿坐到了饭桌前,手摸了摸两个已经抢先下手的女娃。胖女候又愣了片刻,看着小男人用牙咬开了酒瓶盖,自顾自吃了一口肉,大大地喝了口酒。她在炕前手攥着围裙,脸阴得像要下雨一样,一把抢过高锁锁的筷子,又顺手端起盛肉的盘,举高了就要往地下砸,嘴上发威说:“我让你吃,我看你给我吃,我还不信了”。
胖女候此举让两个吃的正香的女娃见状,几乎是同时咧嘴哭了。高锁锁砰的一声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一双死羊眼瞪着老婆。胖女候忍了忍,把肉放在了后炕边上,叫两个女儿过去吃,自个儿腾开手翻起了衣袖,横眉立目准备动手了。
胖女候喊叫说:“今天我倒不相信羊不吃麦子顺垄垄跑,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一口也不吃了,先跟你算了账再说。”说话中间,出其不意探手去抓酒瓶,酒瓶却被高锁锁更快地拿到手,抱在怀中保护起来。胖女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退守炕中央的高锁锁,骂话就更不入耳了。
高锁锁虎着脸,拿起酒瓶“咕嘟”又是一大口,那情形,根本没把胖女候放在眼里。
胖女候急了,粗嗓子变得尖细起来,“哎呀呀,你个毛驴东西,是不是想气死我呀!”看看小男人还不服软,胖女候不干了,“今天还给我反天不成,姓高的,我今天跟你没完,你等着,你等着。”女人毕竟是女人,胖女候满地转着找东西,就从案上拿起了擀面杖,想上炕却因身体不便。高锁锁今天似乎要横下一条心,端起酒瓶,又是“咕嘟”一口。这样几大口酒进肚,瓶里的酒只剩下一半了。胖女候腆着大肚子艰难地上了炕,高锁锁先下手为强,伸出右手抓住了老婆手里的擀面杖,左手还拿着酒瓶,眼睛里被酒精燃烧起了血色。
高锁锁开始反击了,骂出的话远没有胖女候那么有“杀伤力”。两人双手在擀面杖上较力,高锁锁力亏,瞬间使出浑身力气,胖女候却适时地一松手,另一只手借着高锁锁跌倒的机会,拿到了瓶子。高锁锁身子歪了两下没跌倒,反手来抢酒,却闪空了。怒气从来没这么大过的高锁锁,也是几口酒烧起来男人胆量,扑上去与胖女候撕扯在一起。
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个慢画式的夫妻人物之间的矛盾由此进入了武斗阶段。中间不知谁的头碰了一下吊在屋顶上的电灯泡,摇曳的灯泡使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飘忽抽象,更见怪异。
炕角落吃肉的两个娃此时瞪着眼睛,观看大人的闹剧。胖女候只用一条壮硕的胳膊绰绰有余抵挡住了男人的争抢,另一只手高举起酒瓶威胁要砸。高锁锁急了,跳起来“啪”地给了老婆一耳光。胖女候一愣,回手还击,也重重地给了小男人一耳光。脸上的火辣辣刺激高锁锁从炕上操起擀面杖,挥手就打。额上挨了一棍的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