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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盼语虽不及纯嫔那样小鸟依人,也不如慧贵妃那般恬静若水,可毕竟算得上婉和平顺的性子。实际上,她的骨子里有一股执拗,甚至偏执,一旦认准的事儿,就必要固执己见的坚持到底。撞南墙又何足为惧?
看着海常在遭罪,已经很让盼语不是滋味至极了。却偏偏这个黄蕊娥还趁机发难,落井下石,利用如此可怜的人夺宠献媚……
想起这些,盼语当即脑子一热,咬紧牙关道:〃不迎。其其格危在旦夕,咱们守着她比什么都要紧。皇上洞若观火,必然明察。仪嫔的诡计,必然揉不进皇上眼里。本宫绝壁容不下她这幅蛇蝎心肠。〃
金沛姿也是这个心思,现下去迎,怕是也晚了,倒不如守在这里才好。总算能让皇上更加容易辨明真相。〃臣妾已经让荟澜去请皇后娘娘。另外,娘娘您要的老酒也呈上来了。只是,这酒作何用途,还请娘娘示下。〃
话音没落,屋里的两人就听见仪嫔的咳嗽声,随即是一阵轻促的脚步省。是皇上来了,盼语想也不想,兀自扭过身子,接过灵澜扭好的帕子,轻柔的擦拭着其其格的额头:〃灵澜,你去取些酒,倒在空盆子里,用绢子蘸少许,擦在其其格的额上,替她降热。昨晚烧了一夜了,倘若白天还不能退,恐怕不好。〃
弘历闻声走进来,一步也不停的走到盼语身侧,亦没有客套寒喧之言。俯身问到:〃其其格好些了么?怎么于昨夜烧到这会儿也不禀明朕与皇后?〃
〃那就得问一问景仁宫一宫主位仪嫔了。〃盼语由着灵澜近前伺候,这才发觉金沛姿还福着身。眼尾精光一闪,她没有看向皇帝,反而投了一束没有温度的目光,戳在黄蕊娥脸上。只是她还未开口,黄蕊娥已经按捺不住了。
〃皇上,使不得啊!〃黄蕊娥惊声尖叫:〃羌虫病是会传染得,您万万不可太靠近海常在啊。还有娴妃娘娘,您也不能。臣妾不是吩咐了彩澜,万不可将人请进来,还有上屋得烧艾草清毒,怎么就不继续焚了?〃
黄蕊娥心里大叫不好,此时明白自己有许多疏忽也已经晚了。娴妃为何会来,仅仅是巧合么?
一字一句,犹如一根根钢针,扎在盼语心上。她冷冷一笑,舒唇却并未深勾唇角:〃仪嫔设想得好周到啊。御医不曾来过,你就让人满屋子烧艾草,险些把好端端的人呛坏也就罢了,怎么还不准旁人来照料海常在?任其自生自灭?这便是你邀功献媚的好时机,旁人的死活,便不那么紧要了吧!〃
〃娴妃娘娘所言,着实令臣妾万分惶恐啊!〃黄蕊娥看着皇上的脸色阴沉起来,除了恭顺跪地认罪,她着实不敢分辩一句。
弘历没见过这样的乌喇那拉氏,凌厉、慑心,双眼的光芒阴冷可怖,叫人心绪不宁。再看看其其格枯槁憔悴得模样,弘历颇为不舒坦。〃盼语,到底发生了何事?方才,你说其其格病重,竟然还未传御医来瞧,是否当真?〃
盼语这才顾得上与弘历互凝一眼,凌人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泪水扑扑簌簌的往下落,却板着脸,让自己无比镇定:〃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
〃仪嫔。〃弘历的目光审慎的落在黄蕊娥脸上,似乎有穿透脸皮看进内里的锋利。殊不知,越是这样沉稳严肃,越能彰显他冷酷严苛的天子魅力。让人敬着怕着爱着不敢靠近,却又不能不搁在心上,珍之重之。
黄蕊娥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皇上,是今儿一早,海常在于昏迷中醒转过来,告诉臣妾她得了这恶疾,求臣妾去请皇上来。她说,这种恶疾,她家族有人害过,凶多吉少,怕临死前见不到皇上抱憾,才苦苦哀求臣妾偿她心愿。否则,否则臣妾哪里会晓得,世上竟还有这样千奇百怪的恶疾啊!〃
金沛姿听黄蕊娥竟然胆敢分辩,还编出这么有人情味儿的谎来诓骗皇上,气窜上来,口不择言道:〃海常在危在旦夕,身为一宫主位得仪嫔你非但没有去请御医,反而草率下定论,致使宫人们焚艾草,险些令病重的海常在窒闷而死。还叮嘱宫婢拦着,不让娴妃与臣妾进来,难道这也是为了偿心愿么?臣妾险些误会您是要将海常在置于死地。〃
这样的话,当着皇上的面说,毕竟是太重了。盼语有些听不下去,冷喝一声〃够了〃。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道:〃臣妾在气头上,忧着海常在的病情,难免焦躁。金贵人等同臣妾之心,还望皇上不要怪罪于她。〃
弘历的脸色几变,看着其其格的时候满目怜惜,看向黄蕊娥的时候凉薄取代了忧虑,待目光平缓的扫过了金沛姿后,终于渐见温暖之意:“朕知你的心思,必然不会怪罪。”复又看一眼其其格,弘历明显不悦:“御医怎么还没来?真是越发的会当差了。”
黄蕊娥跪着不敢动,心里的恨犹如如后春笋一般,使劲儿的往外拱。原本勾画的美好景象,竟然被娴妃的突如其来搅合的一塌糊涂,自己非但没有在皇上面前邀到功,反而成了冷血不仁、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狡诈之徒。
真就碰死了该有多好,黄蕊娥恼的五内俱焚。心里恨透了其其格,明明就是她亲口所说,患了“羌虫病”,否则自己何必借这个由头,做足了人情,吃这样的苦头呢。越想心里越难耐,泪水夹杂着怨恨,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皇上,臣妾有一个大胆的提议。”盼语看其其格挨得这样辛苦,少不得道:“曹御医于潜邸时,看好了三阿哥永璋的病,医术精湛为人又谨慎。不如……请皇上赐他一道圣旨,入朝为御医。赶紧来看看海常在也好。”
“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朕只是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弘历待灵澜以酒擦拭完其其格的额头,才缓行于床榻边,从容不迫的坐好。轻轻将手搁在她苍白的额头上,试了试:“似好些了。你这法子倒比以冷水敷有效。”
金沛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海常在,病势这样凶险,皇上当真就不怕么。可她是真的怕了,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金沛姿紧咬着唇瓣不吭气,畏惧与填满了她摇摇欲坠的心。
“娴妃娘娘,奴才请了御医来了。”门外是桂奎嘹亮的嗓音:“快,王御医,劳烦您里面请。”桂奎领着御医进来,才发觉皇上就在床边,当即就唬得脸色发白,直直跪了下去:“奴才该死,不知皇上在此,冒失冲撞了圣颜。”
“事宜从权,平身吧。”弘历心里很是自责,也顾不上旁的太多了。他并非不喜欢其其格,给了她常在的位分,不过是想压一压她的气焰,希望她能如同满汉女子一般,温顺柔婉一些。岂料,或许正是这些不如意,导致了她五内郁结,才会这样一病不起吧。
王御医请罢了安,一刻不敢耽搁的替海常在诊了脉。望闻问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跪于皇上面前,严肃道:“皇上,恕老臣莽撞之罪。海常在并非什么恶疾,分明是中了毒,毒气扩散周身,使得小主高热不退,陷入昏迷。再迟一些救治,恐怕性命堪虞啊!”
第六十七章 :人静蛩喧天欲霜
鸦雀无声大抵就是此时此刻的写照,除了凛冽的冬风时不时的灌进来,猛烈而无情的吹散难闻的艾草气味儿,便寂静的再没有一点动静。、。于此同时,贪婪而张狂的寒凛肆虐般袭向凉薄而慌恐的人心,再钻进骨缝里,凉透了原本就冰冷的身子。像是要将这些粉雕玉琢的金枝们揉碎吹撒,才不算纵容了那些藏匿的很深的邪恶于歹毒的用心。
黄蕊娥惊的颤抖连连,只顾着怕和恨,连泪都忘了流下来。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夜,改变的不止是其其格的人生,还有她自己的。懊丧是无可避免的,早知道如此,她宁可昨夜就禀明皇上,邀功不成也就罢了,总不会惹祸上身啊。
弘历看着床榻上不似人形的其其格,轻轻〃哦〃了一声。抚摸着她滚烫而潮红的脸颊,才发觉自己的手指,竟如此冰凉。缩回手,只是害怕这一股凉意,会不会冰透了她的心?〃可能解毒?〃弘历还是希望其其格能活下来,这个念头那么强烈,撕扯痛了他坚硬的心。
王御医抬眼睨了皇帝,垂首时含了一口凉气,吐也不是吸也不是,迟疑半晌才道:〃老臣自当尽力而为。事不宜迟,还请皇上回避。〃
〃朕……〃弘历环视了眼前众人一周,语速极慢道:〃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海常在。〃
〃。〃王御医连忙起身,侧身对小朴子示意,将医药箱捧上前来,旁若无人的行针。
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着,盼语的心一直止不住的哆嗦。府上勾心斗角,争宠献媚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这下可好,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