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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应该是专门腾出来做“培训”的,靠墙的位置摆了张讲台,下头则是三十多张椅子。周承泽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下不久,就见到了那位“高级讲师”——西装革履的高大身躯,小麦色的皮肤,标准的国字脸。
在看清这位“高级讲师”的瞬间,周承泽浑身一震。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周楷明。
他就这么穿得光鲜亮丽地站在讲台上,一改从前那副结巴最笨的模样,昂首挺胸,口若悬河。周承泽的视线越过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停在他身上,震惊而不可置信。
这些天里,周承泽想过很多种可能信。他怀疑周楷明被要挟、被利用,他替周楷明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却从未想过周楷明就是罪魁祸首。
传销组织的高级讲师?周楷明?这怎么可能!他会不记得他们的爸爸就是因为传销而死的?他会被传销迷昏了头,不惜弟弟也骗过来?
周承泽盯着周楷明,只感觉八月的天气里,自己浑身发冷。
周楷明“讲座”的内容,周承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等到培训结束,所有人都被安排着离开,屋子里只剩周楷明和他时,他才意识到讲座已经完了。周楷明立在讲台上,微笑着凝视了周承泽好一阵,才朝他走过来。
在周承泽跟前停下脚步,周楷明感慨地短叹,一手搭上了他的肩:“我总算让你也加入进来了。”
“总算?”然而周承泽的反应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惊喜,他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地与他对视,“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小泽,这是赚大钱的路子,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不知道多少倍。”周楷明权当弟弟只是有点儿抵触,便张了嘴开劝,摊开双臂好让他仔细瞧瞧自己,“你看,我不仅结巴好了,还有钱了。你听话,跟我一起干,将来也会跟我一样,过上更好的生活。”讲到这里,他又想起点什么,继续道,“你不是想追回乔茵吗?等你赚了大钱,肯定一追就到手。现在哪有女人是用钱追不到的。”
周承泽摇摇头,紧锁着眉头,就好像已经不再认识眼前这个人:“赚钱的方法那么多,你为什么要选这种?”他想起他们的父亲周睿,愈发感到不解,“你忘了就是传销害死了爸爸?”
哪里还听得进弟弟的质问,周楷明摇头避重就轻:“这不是传销,是多层次直销。”
“要真是多层次直销,你会八年都不跟我们联系吗?”不善言辞的周承泽却难得反应快了一回,他微微眯起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楷明的眼睛,眼里满是惊痛,“你自己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干?”
或许是被弟弟的眼神刺痛,周楷明猛然间涨红了脸,语气竟突然强硬起来:“别瞎猜了!”他瞪大眼睛,显然不再给周承泽商量的余地,“你以后就跟着哥好好干,保准没几年就能住别墅、开豪车!”
周承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而站起了身。他虽然不及周楷明高大,但一米八的个头,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与他力量悬殊。他迎着周楷明的视线,摇摇头判断:“你疯了。”接着他又蹙紧眉心,难得表现得严肃而不肯退让,“我不会干这一行的。妈还在家里,你跟我回去。”
偏偏周楷明执迷不悟,直直地同他对视,同样不肯让步。
两兄弟对峙了好半天,周承泽终于确定周楷明不会回头。他捏紧了拳头,只好先放弃周楷明,转身往屋子的大门跑!
谁知门外还守着四个男人,在周承泽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围了上来,又将他堵回屋里,关上了大门!
周楷明人还没追上来,命令就已经先下来了:“打晕他!”
四个男人便围过来要把周承泽打晕。他不得不从裤兜里掏出那把水果刀指向他们,防止他们靠近。而其中两个男人见他有刀,竟也掏出两把匕首,猛地冲过来就要刺他!
“不要动刀!”周楷明一惊,一个箭步扑上去就把周承泽拽了过来,躲开了刺向他的刀尖。可几个男人已经被惹恼,又是常年受周楷明这种上层的欺压,这时候早就不再听周楷明的指挥,嚷嚷了一句“这小子想跟我们玩命”,就再次冲上前要捅周承泽!
周楷明一见情势不对,赶忙把周承泽护到身后,那刀尖也不认人,直直地就冲着他捅了过来!那一瞬间周承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了周楷明,再要伸手去挡时,已被匕首狠狠刺中了腹部!
“小泽!”周楷明惊呼,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屋子的大门就被强行推开,一大批持枪的警察涌进屋内:“警察!统统不许动!放下武器!”
已经被那一刀刺得脱了力,周承泽手中的水果刀滑落,他疼得脸色惨白,踉跄了几下就被周楷明扶住:“小泽、小泽……”
周承泽艰难地推开他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满头冷汗,却还是忍着痛憋出了一句话:“你要给妈一个交代……”
刚让几个刑警将屋子里四个男人铐住,严聪看见这一幕不禁迈开脚步和急救人员一起上前,只不过他扶住的不是周承泽,而是周楷明。严聪一面把周楷明的两只手铐在身后,一面沉着嗓音开口,“清醒点吧,你差点害死你亲弟弟。”
两个小时后,肖杨回到了市公安局。他已经接过严聪的电话,听说周承泽被刺送进医院,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做个手术再住一阵子院就能康复。局里也已经有人通知了周承泽的家属,肖杨便换了身衣服,就去跟上头汇报情况。
处理好一切,他准备从局里回家的时候,想起要看看自己那台手机,便也就发现了乔茵两天前发来的短信。等看完最后那句把他捧上天又让他即使有气也没法发作的话,肖杨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其实他一早就发现陈月红对乔茵过分依赖了,毕竟她那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已经将这种心态暴露无遗。所以在听陈月红说乔茵是周承泽的女朋友时,肖杨并不怎么惊讶,并且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肖杨本来没打算计较这件事,但眼见着乔茵这么油嘴滑舌百般讨好,忽然又觉得确实需要给她一个教训。
因此他一边想着该怎样给她一个教训,一边捎上换下来的衬衫就走出了警局。没想到刚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他就瞧见了那个自找麻烦的女人——乔茵居然就站在他的车前,低着头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像是在编辑短信。
肖杨便没什么声响地来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去医院?”
乔茵明显地吓了一跳,身子一颤就抬起了头,似乎没从他的声音里认出他,等到看清了他的脸才松了口气:“你在啊……”
而肖杨却稍稍皱了眉。虽说被妆遮去了脸上的憔悴,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她眼里的疲惫。她那双大眼睛甚至没法完全睁开,眉宇间的疲态显而易见,自个儿却没有察觉似地继续说着:“我刚要发短信问你回来了没有……你看到我上一条短信了吗?”而后不等肖杨回答,乔茵又轻轻拽住他的手指抬了抬,有些迷茫地歪着脑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似乎想确认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听严警官说你去‘卧底’了,没被虐待吧?”
“被虐待了还会站在这里么。”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脸色,见她弯着眼放心地笑了,才再次随口问了一句:“没去医院?”
这才终于听到了他这个问题,乔茵抬了抬眼皮:“哦,我刚从医院那边出来。周承泽手术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还没听说你的消息,所以赶过来看看。”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正事,稍微张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指尖,微仰着脸眨巴眨巴眼问他,“你没生我气吧?回去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以为他跟她一样有好吃的就能打发么?肖杨还真想讽刺她两句,可看她一副昏昏欲睡意识不清的样子,最终还是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有。”接着就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看她,“还去医院吗?不去就正好跟我一起回家。”
乔茵咧嘴笑笑,咕哝了一句“就知道你最英明神武了”,便摇摇脑袋:“我跟你回去。”说完还禁不住揉了揉眼睛,“我想回家睡一觉了。”
结果她刚一上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积累了近一个星期的疲劳都转化为倦意涌上来,想撑也撑不住。肖杨把车停到社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后,转头见她侧着脸睡得沉,就没有叫醒她。他绕过车子来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给她解开安全带,就弯下腰把她稍稍扶起,再转身将她背了起来。
乔茵睡得真够熟,伏在他背上也没醒。肖杨锁了车便背着她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才不轻不重地掐掐她的腿:“钥匙放哪了?”
半睡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