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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你可以进来。”贺兰敏之仍然靠坐在冰寒残破的墙壁上。
“我没有钥匙。”李令月回道。然而,她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这么回答了呢,这不是变相的同意了。钥匙她如果开口索要,狱卒还能不给?该死的失言!
轻笑出声,贺兰敏之只是说:“我们隔着门柱,就可以满足我的‘条件’。”他强调着什么,神情恢复成了以往的肆意狂诞。
脸蛋绷紧,李令月和贺兰敏之是大仇,她现在怎么可能答应他如此侮辱自己的“条件”!
一个吻?
亏他想得出来!
片刻,看李令月仍然未做出决定,贺兰敏之居然站起身,逐渐靠近栅栏。彼此间隔着,谁都没有说话,只剩下呼吸声,喘息声。
李令月微微仰头,她望着他,那双天生的风流含情目,里面好似盈溢了满满的感情,复杂的如同混合好的浅绛画料,仿佛将要直接渲染在画纸上,勾勒出足够浓重的色彩。
微闷的空气中,两颗黑色的头颅,逐渐地靠近。
那一栏一栏的阻隔,也仿佛消逝了。
忽然,异样的鼻息和身体气味,打破了一室的凝滞,李令月神情微醒,她大大的退后了一步,心惊肉跳!刚刚,只差一步就要跌入“悬崖”!
她瞪视着贺兰敏之,他笑得妖娆,璀璨的如同夜空中难得一见的彗星——闪亮,大颗,但也不吉。
低声沉沉地笑着,贺兰敏之退后,靠在刚刚的墙面上,只不过没有再坐下,他姿态慵懒,说道:
“那毒,是我从苗疆寻来的——蓝凰七钩吻。”
呼吸一窒!
果然如此,答案又是苗疆……
贺兰敏之眼神有些飘忽,里面藏含着些许迷惑,他接着道:“那毒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其中的这个‘七’字,表明这毒方子里,可能含有七七四十九种不同的毒草虫。”
“下毒的那个人呢?”李令月紧张又急切地盯着他看。
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不过是随意买来的,我又哪里清楚。”贺兰敏之掩去神色,面无表情。“你问也是白问了。此时就是找出制毒的这个苗人,太子殿下的身子也坚持不到解毒的那日了。”他口吻淡淡的,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不相干的事物。
神色有一瞬的狰狞,李令月嘴唇嚅动几番,未语。
她浑身发颤,目呲欲裂。
说得如此详细!这么说,毒确实是他下的。
李令月只激动地恍惚了一瞬,巨大的悲痛浮上心头,可她面色居然抑制的平和又安稳,看似安静地望看着贺兰敏之。
视线恰巧交织,和她对望着,贺兰敏之嘴唇抿着,对面的视线有如芒刺。他不经意的捂了捂胸膛,他刀伤的痕瘢突然隐隐作痛起来。心里自嘲着,太平关键时刻果然肖母,该出手的时候,毫不客气!
“为什么……”低低的自问,李令月的声音飘忽着,恍惚着。
“呵呵……你还想问为什么?”贺兰敏之淡笑,替她解惑道:“不是都知道我疑心姨母杀害我母亲和姐姐么,我确实疑心,私下查证一番,也肯定是你母亲做下的这等滔天弑亲恶罪。我怎么能不憎恨,不报复呢?可惜,你的好母后,原来好像还舍不得我死,或者还想利用我一番,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让我活着,我便苟且偷生;让我受死,我便赴往黄泉。”
声音不大,却句句入耳,刺刻在心。
李令月怔然,随即又想到了缠绵痛苦着的李弘,那是她今世对她百依百顺的亲大哥啊!
她有什么资格同情原谅贺兰敏之,谁都能理解他,但是她不能!而她,又怎能忘记无辜的自己,女子一生重要的纯贞,是毁于这人之身呢!
她欲张嘴辩驳,责备他的手段狠辣,和伤害无辜。贺兰敏之好似看出,他扬眉大笑,喉咙、胸膛的震动,使得他产生了一种痛意——肉体上,精神上。
“我死,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他笑道,眼神执拗,里面从未有过悔意,也许夹带有淡淡的眷恋,只是他自己也从未发现过。“太平,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其实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
贺兰敏之别有深意,眼神里故意携出一股暧昧,他看向李令月的黑眸,令她突然就这么想到了那事后屈辱、事前无忆的“春情慢醉”事件,她眉头紧皱,产生一道深深的褶痕,里面藏含着怨愤、憎恨之色。
嘴唇微微上扬,莫名产生一种异样的愉快,贺兰敏之忽然心满意足。
如此,恨他!很好!
这样很好!
24、第二十四章 箭矢穿心 。。。
李令月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她知道。
可她一时胆怯,不敢去验证。
她照着落地铜镜,镜中影子产生微微折射,她身形的胖瘦显映得不是很明显,虽然她面前的宫制铜镜的镜面光滑无比,清晰照人,但是怎么也无法和现代的玻璃水银镜面相比。
这是自然的。
也许,她应该着手命人研制玻璃和镜子。可是,时候还未到。
李令月她不是无私伟大的,即使对武则天这个对她很好的母后,即使镜子的制作不是很艰难。
她虽然不是完全清楚它制作的过程方法,但是唐代已经有半琉璃产物,曾经,只要她对宫廷的匠工稍加提点一下,相信这么多年怎么也会出成果的。但是,她不想。她不想把它暴露给武则天。
玻璃和水银镜子,它们是一项很有潜力的赚钱项目。为了不确定的以后,她不能轻易的放弃这笔收入。
低眉,微微自讽地笑着,她果然是自私的。李令月今日穿的是胡服骑装,头戴尖顶青色幞头小帽,身穿同色的开领衣,细衫小袖,袖口镶银金色圈边,束腰贴身紧致,肩膀腰上还系着素纹小花的葡萄状样的长长飘带,她双足上还蹬穿着软牛皮的小靴,这一切打扮足以让她行动不受束缚。
昨日武则天宣了旨意,流放贺兰敏之于雷州,一路他行进的路线,她已经掌握。
李令月又想到了大哥李弘,想到了他临终前,形脱瘦骨的模样。那青紫色的唇瓣和眼窝,深深凹陷的颊侧,还有那失了神光的眼眸。曾经里面的墨黑琉璃色,每一日逐渐逐渐地浅淡,直至最终走到了终点时刻,遗留下深深的留恋,酣然地阖闭上。
万物生息,草木荣枯,花开自有花落时,人也终究会尘归尘,土归土。
这尘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李弘临终执着她和母后的手,淡薄豁然地轻轻哼说道,即使在那个时候,他还想着宽慰着活着的亲人们。他为什么要早早的先行一步?她知道,她知道世上从来未有过绝对的公平。只是,这种凄凄悲切的永远辞别,只是,那股留恋生命的失落目光,让李令月一辈子都刻骨铭心,难以释怀。
花落,是因为花期到了。李弘死,惜他太年轻!
在太灿烂的年纪,溘然长逝。
她不能接受。
每日每夜的恨意,折磨刻痛着她的心,每日每夜,大汗淋漓地醒来之后,她都会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因为梦中曾有小时李弘和她在一起的快乐场景,那一幕一幕,如同剪辑的电影,不停地回忆闪放着……
她不敢哭尽泪水,她怕往后没有了可淌流之液体,她怕她终究有一日,她会再也哭不出来。
所以,她恨死了贺兰敏之!
所以,她这回要亲手杀死他!
所以,她换上了胡服,她知道武则天已经默许了她,默许了她的行动,因为此时她已经骑马,单独一个人,光明正大的出了皇宫。
她不在乎有没有人保护她。
她不在乎有没有出行的经验。
她,知道。
有人在偷偷跟着她,不用猜测,那些人就是她的母后派遣的千牛卫。
李令月不再去拒绝安排在她身边的侍卫,因为她终于懂得了,意外随时在你以为你不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她尝过苦涩的前车之鉴。
一路颠簸。
贺兰敏之是昨日被押送出发的,李令月紧赶慢赶,一路追撵,道路不是所有的都是平坦官道,崎岖小路行了几处,浅一步,深一步,颠簸得她腹部有些难受。她没有停下,她故意的,她刻意如此折腾着自身。
贺兰敏之的口风很严,他不想的,他从不多说。
李令月有几处疑问,有几分怀疑,虽然贺兰敏之该死,但是她心中感觉很不安。
仇恨,不是他拿来堵塞所有缘由的借口。
冷静下来思考的李令月,发现了许多矛盾不解之处。她的母后武则天可能也猜测到了什么,自从大哥李弘逝去之后,她动作频频,出入御书房的各色人物开始增多,有些人是暗处的,不仅是朝堂明面上的臣子。
雷雨阵阵,歇息了一宿的李令月,清晨不顾纷纷小雨,急忙继续赶路。
可能因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