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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寝阁内向窗外看去,天色青灰好似一层如烟如霞的轻纱,雨线不断交集密织,跌入地面积水荡出一圈圈涟漪。
我掠平耳畔松散发丝,享受着秋风雨气的凉爽,看着眼前千条万线的雨丝,喃喃吟道:“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当大周后酡然如醉斜倚在美人榻上,口含细碎胭脂花瓣,对着皇帝莺声燕语、娇嗔轻啐,该是何等旖旎缠绵的风光?
可惜大周后早早仙去,李后主更是沦为亡国之君,天上人间相隔,昔日甜蜜自然也被世事冲散。最后留给世人的,也不过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
正在伤秋之时,忽然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原来是嬗儿穿着新衣裳进来,春水色的百子刻丝对襟云锦长衫,箭袖紧装,再配上胭脂红羊皮小靴,仿似新雨当中一枝烈艳艳的初绽赤葵花。
进殿先对着窗外叹了口气,嘟嘴抱怨道:“母后,这没完没了的雨要下到什么啊?已经在宫里闷了好些日子,总是没法出去玩儿。”
“傻丫头,别整天只知道玩儿。”我朝前招了招手,微笑道:“眼下正是秋收时节,雨水一直不停,想来田地里稻谷已经损伤不少。若是再这般连绵不断,百姓们可就没有米粮过冬了。”
“那……”嬗儿侧头想了一会,抚掌笑道:“嗯,就把皇宫里吃的分给他们!”
“呵,净是些傻念头。”我笑着拉他入怀,整理着衣襟道:“皇宫里统共不过几万人,可是天下百姓却是成百上千万,哪里够得上他们吃呢?你父皇最近整日担忧,为这雨水吃不好、睡不香,只盼着能够早早晴朗起来。”
“难怪——”嬗儿点了点头,“今天太傅也说起大雨,还让我们做一篇有关雨水的文呢。”她斜着身子撒娇依偎着,俯在我耳畔轻笑道:“母后,六妹妹生怕自己写的不好,这会儿正躲在偏殿翻书查典呢。”
我笑问:“那你怎么不着急?”
“六妹妹笨啦,非要都写的清清楚楚。”嬗儿双眸灵活闪动,抿嘴一笑,“回头我去找几首古人的诗词,依葫芦画瓢,写一首应时应景的诗便好。”
我正色道:“那怎么行呢,写文章是发乎心,感乎情,抄袭别人的不是公主应该做的事。”
嬗儿见我正色,忙吐吐舌道:“好啦,知道啦母后,那儿臣去写了。”
我看她跑得极快,忙道:“慢点跑,当心路上滑摔到了!”
这才安静下来,一抬眼才看到一个柔弱的人儿正站在殿门口,竟是余妙人。
她一袭天水绿轻罗长裙,裙束尾摆上的玉色长珠璎珞拖曳于地,衬得她轻盈的好似有些虚幻缥缈。
她的人跟她的衣着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会忽略了她。
此时她双眼红肿,正无声饮泣,小蝶愁眉苦脸地瞧着我。
“娘娘,救救我父亲,娘娘……”余妙人扑通一声跪下,几乎要晕倒过去。
我惊奇地道:“这算怎么说?你父亲怎么了?”
余妙人拭泪道:“现在大雨,皇上要为九皇子盖园子,父亲说浪费人才财力,不如将银子给百姓们吃饭。皇后娘娘是知道的,九皇子是咱们皇上的心头肉,父亲不知道利害,惹怒了皇上,被斥骂下朝。父亲脾气倔强,第二日以上书说温渊权势倾天,薇夫人奢侈浪费,要求皇上削减银例。皇上盛怒之下把他打入牢中,三日后便要处斩……”
原来如此。
余大人虽然迂腐,但不失正直,皇上怎么可以轻率地杀了他?
余妙人见我深思不语,不由得砰砰磕头有声:“娘娘,嫔妾求你了,但若能救父亲一命,嫔妾愿意做牛做马……”
我挥手制止她磕头,温声道:“你别急,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替余大人求情的,何况他是一个好官。不过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容我晚膳的时候再去求个情。不过至于皇上会不会放了你父亲,还得看皇上的心情。”
余妙人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激动地说:“谢娘娘,谢娘娘大恩……”
因第二日便是中秋,我盛妆完毕,身着节日特制的绛红色夔龙团纹吉服,暗金线织出繁复细密的牡丹花样,正对镜轻扶侧鬓的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让六缕金线宝珠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发髻侧旁。
因中秋喜庆之故,宫妃们都有在点眉心的旧例,因此还特意在眉心描上细碎的金盏宝莲花纹,以取年年岁岁皆有团圆之意。
收拾好后,才款款行向眼见已是中秋佳节,皇城内到处都是彩带红绸、锦旗铃铛,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上秋日暖色新装,俨然烘托出一派团圆喜庆的热闹气氛。看着周遭喜气洋洋的景致,我却没有半点赏乐的兴致,只是快步走到乾仪殿中。
澹台谨倚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品着茶,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折子,眉头紧锁。
看到我进来,方一摆手:“唔,皇后来了。”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可忙晕了头,明日便是中秋节了,臣妾特来请示赏赐给宫妃的礼物。”
说罢命小太监们摊开朱红的纸念道:“……统共有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锦缎一百匹,彩缎一百匹,金、银元宝各六十四对,金、银茶具各十八套,金器十六套,玉器十六套,珠宝首饰两箱,秋、冬服饰共三十六套,文房四宝二十四套,御制新书五十二套……”
“够了,年年都是这些东西。”澹台谨不耐烦的打断,放下茶盏道:“朕没空,这些东西就由你看着往下分派就是。”
我挥手命小太监退下,这才道:“皇上为何事这般烦心?听说余大人冲撞了皇上?”
他浓眉一扬,不耐烦地说:“这老匹夫,朕已经忍他许久,不料这次竟敢一再顶撞朕,他还当朕是天子吗?”
我柔声道:“余大人迂腐,皇上何必为这种人动气?但总归他的心是向着朝廷的,若是皇上气不过,便罚他在牢中多呆一些时候好挫挫他的锐气便罢,何至于要杀了他呢?汉•;晁错《举贤良对策》:有言:“言臣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无邪辟之行,外无骞污之名。”前朝有比干,唐有魏征,难道皇上一代贤主就容不下一个余大人吗?”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薇夫人盛服而来,微微上挑凤眸道:“若他真为国为民计,皇上自然不会杀他。但是为九皇子盖宫殿乃是本宫请冲仙道长算命,为九皇子避邪冲喜的,怎么会是浪费呢?而且比干乃是因纣王昏庸才直言,难道皇后认为皇上是昏君吗?”
我微怒,不由地动气道,“本宫和皇上说话,岂论到你插嘴?难道魏征直言也是因为唐太宗是昏君?”
薇夫人冷笑:“如果他真是正直之臣,为何他死后唐太宗要毁其墓扬其尸?”
“这……”
“因为他仗着唐太宗的宠信便无法无天,不将皇家尊严放在眼里,这才触了圣怒。难道皇后想让皇上养一些目无圣上的大臣吗?”
澹台谨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情知要糟,只得问道:“皇上,那余大人?”
“三日后,处决!”
“那宫殿呢?”薇夫人以胜利的口吻问道。
“继续建!”
这一次,薇夫人又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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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仪天下 第205章 男色
第205章男色(6264字)
我回宫,看着余妙人期待的眼光,微微地摇了摇头。爱上
她眼神黯然地看着我,勉强谢了谢,摇摇摆摆地行了出去。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眼下正是秋菊当季,而皇宫中素来又以黄色为贵,淑华殿后院摆有数百盆金菊,齐头并放、争奇斗艳,一地黄亮夺目的灿灿金色,然而此时却看着有些刺眼。
我独自步出内殿,有别于院子内的大片金黄,台阶两旁摆着数盆“凤凰飞羽”,橘红色的硕大花形,一根根细柔的管瓣向外舒展开去,顶头微卷,恰似那凌空云飞的展翅凤凰之尾。
立在清雅花香中凝气呼吸,心绪逐渐舒缓下来,争什么,气什么,倒不如自己活得自在一些。
到了吃饭时间,因拓儿已经另外有宫殿,因此只有嬗儿和嫣儿相陪。我让御膳房做了一桌素菜,豆腐、萝卜、青菜,总之菜里不见半点油星,一律的清汤寡水。
吃饭前是先说好的,如今江南百姓正受着苦,也让她们体会一些,因此特意素食一日。起先嬗儿还觉得好玩,等到菜搬上桌子,咬了一口豆腐便脸有苦色,勉强忍耐着咽了下去。
若是往常素菜的做法,三、两天不吃肉也无不可,而这特别做的素菜,除了有一点儿盐味儿,实在再吃不出什么来。
她们两人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饮食?嬗儿因我管教极严,不敢当面牢骚,只稍微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