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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起床的时候,他正在淋浴。
她知道自己已经决定了,走进浴室,仿佛不经意的随口提起,说:“千羽一定要我跟着一起去英国,我只好答应了。”
他隔着一片水雾对她笑了笑,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了。
他们的第一站是伦敦,而后再开车去布莱顿。沿途是大片的绿色,时时见到牧场和森林。目的地只是一个很小的城市,按照中国人的眼光来看,就如同一个小镇。
他们先陪千羽去学校注册,那所女校外在古典,内里却很现代化,该有的都有,宿舍两个人一间,室友十分友善,女舍监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恐怖。千羽本来就是个很独立的孩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
而后三个人又在镇上游览,从小小的集市到小小的游乐场。那天天气不错,阳光柔淡,他们一路走到海边,看各种各样的海鸟停在栈桥上,在游乐场坐一种叫火箭推进器的游艺机,对着海面放声大叫,天和海都是一片沉静的灰蓝,海滩上没有细沙,只有大大小小的砾石,到处都是被潮水冲上来的海藻,带着浓烈的腥咸。
傍晚回到学校,临别在即,千羽很随便的跟他们说再见。林薇看出她的胆怯,也看出陈效的不舍得,要这两个人开口怕是不可能,只能朝他们伸出手,跳着脚说:“来,千羽,给我一个拥抱,给我一个拥抱!”
于是,他们抱在一起。她感觉到陈效埋头在她肩上,忽然也有些动容,却只是紧咬着上唇,在他背上拍了拍。
离开布莱顿,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她在车上这样问陈效。
他笑而不答,她很满意,不知道要去往何处的感觉更好。
天黑下来,他们才到了目的地,一座老房子,像是一个改作酒店的庄园,四下寂静,除了天上的星星什么都看不到。夜里,他睡得很沉,她却认床了,怎么都睡不着。
来英国之前,他发了一封特别牛逼的信,大意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凡是在他休假期间,没有发信来麻烦他的人都可以得到一瓶好酒作为礼物,所有的酒钱由写信最多的那个人买单。
窗帘只拉了一层纱,月光模模糊糊的照进来,她侧身看着他,想着那封信就想笑,心里又觉得,他是太累了,一直以来都累。她很心疼他。
第二天,她才看清楚那个庄园的全貌,大片的树林和草地,到处都是静静的,那么静,像是时光倒流。
吃过早饭,他对她说:“出去走走吧。”
于是他们就出去散步,她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周围的景色让她想起某些小说里场景。她记起他说过,小姑娘应该读简奥斯丁,而非杰克伦敦传,她不禁想起他们的第一面,在那个湛蓝的游泳池边上,“I would rather be ashes than dust。”他曾这样对她说。
本文转自,原文地址:=1913660
第十一章 (4)
室外是法国式花园和连绵的绿色草场,湖泊点缀其间。这样的地方,春天正是最美的时候,人却是出奇的少。他们徒步出去,根本就没遇到过别的游客,就连开车也很少看到其他过路的车子。庄园里面也是一样的,一间又一间的屋子空无一人,陈设豪华,却又砖石冰冷,画里的人反要比画外的还多一点,林薇本以为是淡季,所以游客少,后来才知道是陈效把这地方包圆儿了,除去庄园的工作人员,方圆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仆人也看不到,但只要摇铃,就会有人立刻出现,问她:可有什么需要?腰身笔直,态度不卑不亢。她自嘲的想,在如此环境中一经熏陶,即使是她这样急躁市侩的城里人,似乎也变得高尚起来。她几乎忘记自己的过去,以及过去的自己,仿佛世界从来就是这样的,天很蓝,阳光和煦,每个人都很绅士。
她不禁去想,如果她没有那样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出身,如果她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有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一个慈爱的母亲,她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如此这般的演化有如电影,她很快得出结论,她不会是现在的她,也不会和陈效混在一起。他们就好像两个造化的怪物,彼此欣赏,谁也不嫌谁,既可以自相残杀,也能互添伤口。他们应该生活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像没有明天,若有一天末日真的将临,世界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两个人。
又过了几天,他们离开庄园,去斯特拉特福镇转了转。那个小镇上所有景点都是跟莎士比亚有关的——莎士比亚故居,莎士比亚母亲故居,莎士比亚女儿女婿故居……,在林薇那嘲讽的眼睛里,那种地方也就跟鲁镇差不了多少,等到了莎士比亚老婆故居——安海瑟薇小屋时,两人都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林薇一个人进去去看了看,上到二楼,正对院子的凸窗开着,她走到窗边,看见陈效在下面抽烟,将手里的门票揉成纸团扔他。
陈效抬头,朝她皱眉,要笑不笑的样子。
林薇调皮起来,道:“奴家一时被风失手,误中官人,休怪!”
陈效嘴里嗤一声,歪着头对她笑。
“笑什么笑?”林薇嗔怪,“严肃点,你应该唱一喏,说不妨事,娘子请方便。”
他果然就不笑了,掐灭香烟,对她做了个手势,说:“下来。”
“干吗?”她问。
“回去了。”他回答,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命令。
她很买账的跟着他走。
夜里回到庄园,他们在卧室外面的露台上亲热。四月的乡下尚有些清寒,他用一条毯子裹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凉的,两人贴合的部分又是那么热,她早已经动情,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吻得天昏地暗。
他却停下来,抓着她的胳膊要挟:“白天你念错台词,重念。”
“什么台词?”她已神魂颠倒,什么都不记得。
“在斯特拉特福念什么j□j!”他教训她。
“那要念啥?你说念啥我就念啥,老爷。”她只是随口说说笑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你自己想!”他把难题抛还给她。
“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非得是罗密欧?”她把脑子里想到的第一句台词拿腔拿调的念出来,念完了就笑作一团。
“这还像话。”他满意的笑,又开始吻她。
林间的水边传来夜鹭的叫声,抬头就能看到星星,她想不出更加浪漫的场景,却不再能回到方才的状态。
“你开心吗?林薇,”他问她,而后自问自答,“我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她未曾开口,只点了点头,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骗人。就在刚才,就在她说“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非得是罗密欧?”的那一刻,她又想起何齐,想起那个午后——他们在老房子里,何齐拥着她睡在小床上,林凛买了冷面从外面回来——那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刻,永远都不能改变了。
她埋头在他胸前,避开他的目光。他坐在原地,再没说什么话,只是抱着她,直到两个人的身体都冷下去,她不自觉地发抖,这才拍拍她的背催她起来,回到房子里面去。
第二天,他们又去布莱顿看望千羽。小姑娘对新学校适应良好,李夏也已经来到英国,等于是陪读。她在伦敦有一层公寓,坐火车到布莱顿不过一个多小时,每逢周末和短假期都可以接千羽过去住。母女两人的关系一度搞得很僵,但终究还是和好了。
“对她好一点,”临走,陈效这样关照千羽,“你妈妈那个人,很多时候是有口无心。”
“是是是,我会哄着她。”千羽满口应承。
林薇在旁边看着,插不上什么话。她禁不住想,她跟陈效都是有着太多包袱的人,面对对方的过去,始终是一个局外人,她以为自己很看得开,可开车回庄园的一路上,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这些事情。她觉得烦,宁愿此刻是在公司卖命,一时间就已归心似箭。
夜里回到庄园,她在晚餐桌上跟陈效谈工作。
“能不能不说那些了?”陈效用餐刀敲杯子。
“那说什么?”她反问。
他看着她,一时无语。
她被他盯得发毛,只能低头吃东西,嘴里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旅行结束,两个人又从伦敦出发回上海。上飞机之前,陈效果然买了许多酒带回公司送人,钱却是林薇出的。在英国的这些日子,他的Blackberry和工作手机都没开过机,她是唯一一个在他休假期间找他谈过公事的人。他信里的确这么写过,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跟她来真的,腆着脸要她为那些贵的令人发指的红酒和威士忌买单,意外归意外,她林薇也不是服软的人,拿出卡来刷卡签字,二话也没有。
仅仅十多个小时之后,飞机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