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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轻若尘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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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一上来就问陈效:“怎么样?”

陈效不答,只伸手跟他击掌,王俊毫无准备,那样子好似挨打,脸上却骤然活泛起来,贼兮兮的问:“官司就这么结了?”

“是,”陈效点头,“何家人决定不再上诉,就按一审的判决,该怎样就怎样,你下礼拜就准备去华善堂上班吧。”

王俊喜不自胜,那张脸却又回复到平时忧心忡忡地表情:“陈效,你说我这大半年容易嘛,华善堂有哪个是好对付的,接下去又不知有多少硬仗要打。”

陈效却不听他诉苦,换了频道问他:“还有,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王俊装傻。

陈效作势将手里的酒朝他泼过去,这一招果然管用,王俊立刻就想起来了:“噢,那辆车对吧?”

看他一脸为难的表情,陈效就知道没戏,却还是存心问他:“找着了?”

“还没。”王俊回答。

“怎么回事?”

“本来就是犯法的事情,你一个无关的人突然跑去问,人家怎么会告诉你啊?”王俊大叹苦经。

陈效嘲他:“你可是王俊,也算是无关人等?”

王俊一听也有些得意了,道:“也就是我,人家送我一句忠告,叫我明哲保身,千万别往下追查了。”

陈效立刻就接口问:“是谁这么说?”

王俊自知失言,含含糊糊的回答:“就是一个海关的人,具体是谁我不方便说,我答应过人家的……”

“滚!”陈效笑骂,“你小子认识的海关的人,还不就是老李,跟我还来这套。”

王俊尴尬的一笑,算是默认了:“人家老李都这么说了,我估摸着他大概是知道那车主的,但那人来头不小,他不好说。”

“来头大刚好啊,更好找。”陈效还揪着那茬不放。

王俊便继续劝他:“你自己手上一摊子的事情,何苦呢?就为了那姑娘的弟弟?”

“我为了我弟弟,行不行?”陈效反问,语气也是半真半假。

“你?为了何齐?”王俊不信,呵呵呵的乐起来。

等他们说完要走,林薇又喝了许多,走路脚下打晃,进电梯的时候鞋跟绊了一下,差一点整个人摔下去。陈效搀了她一把,看她这样子,倒也没说什么。

出了Ash所在的那栋楼,司机早已经把车停在门口候着了,接了他们又往和平花园去。林薇酒醉,在车上左右一晃更难受,开出去没多久就猛敲驾驶座后面的隔板,陈效看她那样子像是要吐,就让司机停车。车子靠到路边,还没停稳,林薇已经夺门而出,踉踉跄跄的跑到一棵行道树下,手扶着树干狂吐。陈效也跟着下了车,站她身后,替她拢起头发。这一晚上,她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喝掉的酒却比她从前几年的学费都要贵,此时吐出来的当然也就是酒和胃液。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她总算清醒了一些,抬头看着陈效问:“你答应我的事情,会不会再查下去?”

“当然。”他回答,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她。

“可是王俊刚才说……,你是不是骗人?”她到底还是醉了,说话颠三倒四,像个小孩子。

陈效从没见过她这样,反倒觉得有趣,笑了一声,回答:“不是,我说到做到。”

她稍稍放心,脚一软,又差一点一头倒下去。他动作快,架住她塞进车里。后排座椅宽大,她趴在上面就迷糊过去了,车子发动,一颠簸又醒过来,含含糊糊的说了声:“我怕。”

他就坐她旁边,看着车窗外面,随口搭话,问她:“你怕什么?”

“我怕等。”她回答。

“为什么啊?”他也就带着笑问下去。

“再这样下去,我大概真的要费掉了。”她似乎想了很久,终于抽泣出声。

“放心,”他拍拍她的脸,安抚道,“你这样的,废不了。”

“你算老几啊?你怎么知道?”她偏不信。

“我从前也这样,后来就好了。”他摆出事实。

“怎么好的?”她问。

“干坏事儿呗,”他笑答,“踹寡妇门,刨绝户坟,骂哑巴,欺负傻子,坏事儿干多了,心就平了。像我这种人,总不能去看心理医生吧。”

尽管还湖涂着,她也知道他这是在拿何齐说事儿,心里更加难受,带着哭腔喊起来:“那我做些什么啊?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啊?!”

“你啊……”他却还是悠悠的语气,“等明天酒醒了,先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一下,都跟狗窝似的了,你一个小姑娘不能这样。”

他的手还在她脸上,她喝酒上脸,双颊滚烫,反衬得他的手指有点凉。她觉得舒服,总算平静了一点,许久才又开口道:“我算什么小姑娘……”

“你几岁?”他问。

“就快二十了。”她回答,年龄似乎与此无关,她五岁就当妈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那就是小姑娘。”他盖棺定论。

她还想再争,突然觉得倦极,一合眼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林薇醒的很迟,陈效照例已经走了。她睁开眼睛就觉得头痛欲裂,回想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宛若混乱的梦境,连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都分不清楚。唯一记着的却是陈效说的那句话,酒醒了,把屋子收拾一下。

她强打精神起来,洗漱完了,就动手打扫房间,先把床底下的酒瓶子都清出去,床单被套都洗了,又在趴在地上擦地,一直做到十个手指头指腹的皮全都皱起来。

额头上的汗流下来,迷了眼睛,她一时失神,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就叫:“林凛,过来帮我换盆干净的水。”

话一出口,她便清醒过来,回过头就看见陈效站在房门口。

“屋子我扫了,可还是不行,”她对他道,“哪有寡妇?要不你带我去踹门吧?”

她自以为好笑,他却一点笑意全无,走过来抱住她,她几乎立刻痛哭失声。自林凛出事,她还不曾在别人面前这样哭过,这是第一次。这个看到她眼泪的人应该是何齐,或者江丹丹,甚至是她舅舅,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她也不搞不懂,为什么会是陈效。

又过了几天,警察局通知林薇去领遗体,尸检报告已经出了,林凛终于可以火化。她是一个人去的,到了门口却发现陈效也来了,她有些意外,却也放松了一些,有他陪着,至少能哭得畅快。后来,她也曾分析自己当时的心境,觉得这事儿就好像跟人上床,只要有过一次,就不在乎两次三次了,反正他已经看见过她哭,再多一次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事,林薇已经经过一次。一年前,外婆在医院去世,舅妈觉得存款都在她手上,后事便也都要她操办,幸好并不难,只消打一个电话,殡仪馆就会派车来接。林凛更简单,没有什么仪式,到了地方就直接排期火葬。人送进去,出来的就只是一钵青灰。而后,便是选地方落葬,小小一个格子,骨灰坛子放进去,盖上大理石,一切便都结束了。

林薇久久站在那面墙壁前,对着无数蜂房一样的小格子,每一格里都曾是一个人,每个人到头来只得几个字——名字,生卒年月,放眼看出去,大多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十四岁,任谁看到都要问一句,这孩子怎么了?而后感叹,真是可惜。

“走吧。”陈效对她说。

“去哪儿?”她回头问,是真的迷茫。

第六章 (3)

那天是星期二,林薇下午还有课,陈效便送她去X大。

课上到一半,毛老师正在台上讲红外光谱,她站起来,在全班诧异的目光中走出去。那一瞬,教室里鸦雀无声,毛老师也没叫她,大约是失望,觉得她就这样了。

离开教室,她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坐了大半天,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觉得身上很痛,又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在痛。

就这样直到傍晚,她打电话给陈效,对他说:“我不想读书了。”

“你想好了?”他问。

“想好了。”她回答。

他静了静,又问:“以后打算干吗?”

“不知道,”她笑道,“给你当情人怎么样?反正已经名声在外了。”

他也笑,却没回答。

电话挂断,她就开始恨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丢脸的是,人家并不要她。

傍晚,陈效还是过来接她了,带她去吃饭。她胃口全无,这才知道吃饭也是费精神的,而她的脑子坏了,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着嚼着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她安慰自己,像这个样子去念书,也是白念。

吃过饭,他们回到和平花园。林薇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陈效来敲门,对她说:“你准备一下,明天去淮安。”

淮安?那个时候,淮安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地名,她地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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