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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你的安慰真是一点都不能让人高兴。”
玛丽耸耸肩。“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男友么?”
锦书睁大眼睛看向她。玛丽苦笑一声,抓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我有过一个男朋友,那时我一直觉得我们会结婚,在一起整整七年……”
她抱住膝盖,语气平淡,“他是那种又高大又帅气,又会哄女生开心的家伙,一直都很受女生欢迎。我为了拿到这里的录取,有几个月都忙着实验没去见他,等我拿到了入学通知书,欢天喜地的跑到他的公寓,才发现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在床上。”
“找他之前甚至还想过,如果他向我求婚,我就放弃留学……”玛丽冷笑,“我把他送我的所有东西从宿舍窗子里扔下去,带着两百美元就上了飞机。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锦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年,我每次被学业逼的要崩溃时都会在心里想,等我拿到了诺贝尔奖,一定要在获奖感言里这样说‘感谢我的前男友,是你这混蛋卑鄙无耻的背叛才使我全身心投入科学研究,以致得到今天的成就’。然后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所以你也可以这样想啊,到你拿到生理与医学奖,你就可以在全世界的精英面前把他骂一顿了。”玛丽安慰的抱了抱锦书,“让我想想……‘感谢我的前男友,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自高自大臭屁不如’怎样?”
“……很好。”锦书想笑又笑不出来。“玛丽,你真是来安慰我的么……”
“e On,We Are Scientists!”玛丽抬高了语调,“虽然有光年与纳米的不同,但不管怎样,男人这种生物都不在我们的视野中,帅哥看看就够了,对不对?”
“假如我可以,我一定接受你的观点。”锦书轻轻叹了口气,“……可还是谢谢你。”
之后的几天,沈斯晔真的没理她。既无短信也无电话,甚至她在MSN上明明看到他在线,可就是一句话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锦书在实验间隙不无心酸的这样想着。
她并不擅长隐瞒自己的负面情绪,很快消息就传了开来,从比较靠谱的“何跟男友大吵一场”传到“何跟她的新男友分手”,连艾伦都听说了,在病榻上还关心她。锦书知道之后,只能苦笑。
她甚至连苇园都不再去。横竖那人有的是保健医生,也用不上她。
十二月是考试周。她和玛丽都修满了学分,不必再参加考试,杰瑞仍然被折磨的死气沉沉却又喋喋不休,嘉音却没像去年一样溜过来看书。一切似乎都还是原貌,却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到考试周过去、寒假正式开始,锦书便开始上网搜打折机票,准备回欧洲和家人一起过新年。足足有半年没见到父母兄嫂了,想到马上就能回家,她被论文摧残到奄奄一息的心情也随着自欺欺人的好起来。
这种好心情,在她无意间看到“俞家拟与皇室结亲”的国内新闻时,在泥地里跌的粉碎。
曾在领事馆庆典上见过的那位俞小姐,在照片上笑靥如花娇美不可方物,一双眼睛即使是在静态的照片上也盈盈欲语,满含对未来的憧憬。锦书怔怔的看了一会新闻,不由自主的看向手边的镜子。镜中自己顶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血色形容憔悴——是在实验室熬的,跟失恋毫无关系。
她怔怔的与镜中自己对视。迅即又是一怔:怎么会有这种深宫怨妇似的心境?
何锦书,你怎么可以这么堕落?
晚上玛丽从实验室回家,讶然看见锦书正在墙上打钉子,咬牙切齿杀气腾腾。她丢下锤子,把白板挂上去,拿了粗号油笔奋笔疾书:
距离答辩还有四个月
玛丽啪啪鼓掌,大赞道:“终于想通了?既然如此,我也把我的板子拿出来。”她回到自己卧室一阵折腾,拎出一块白板:
AIM NOBLE PRIZE(粗体)
她顺手在锦书肩上一拍:“等到你拿了奖,记得在感言里感谢我挽救你于情感泥潭之中!拿奖金请我吃饭!”
锦书笑着拥抱她:“我会的。”虽然仍有一丝隐隐的酸涩,但心情忽然莫名的轻松了。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去细想沈斯晔的话。
大概是时来运转,锦书顺利定到了圣诞节前直飞阿姆斯特丹的特价机票。实验室的同学们已经先后回家的回家、鬼混的鬼混,恰好在华尔街工作的堂姐何凌波召唤她过去玩,锦书也就小小的放纵了一把,打好包奔赴纽约去了。
何凌波至今单身,独居公司提供的三十四楼豪华公寓。锦书对那个家庭影院垂涎三尺,而且酒柜里有好酒、冰箱里有美食,叫外卖能在十五分钟之内送到,锦书迅速陷入了沙发土豆的状态。
何凌波夜里下班回家,甩了高跟鞋挤到锦书身边坐下,懒洋洋道:“哪天回去?”
锦书早就乖乖巧巧的给女王陛下让出位置:“二十三号,姐姐放假么?”
“做梦呢?”何凌波没好气的说,“我要不是今天抓到了替死鬼,再过三小时都回不来,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天天放假?”
锦书嘀咕道:“我哪有……”
“别整天窝在这里,知道不?”何凌波把锦书踹开,自己在沙发上躺下,伸了个懒腰。“去百老汇玩玩吧,最近有活动……王家沙的小吃也……”
她已经睡着了。
锦书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又轻手轻脚的把她的发髻拆开。何凌波的眉头在梦里都没舒开,精心描画的眼角眉梢里都是疲倦,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居长安尚且大不易,何况是在世界金融中心的商场浴血拼杀?锦书为堂姐盖好毯子,看着她韶华尚存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谁的人生都不容易。
第二天锦书睡了个大懒觉。醒来时门上贴着条子:“自己吃别等我。”沙发上凌乱的丢着几件衣服。锦书烤了两片面包,发现冰箱里有黑鱼子酱,于是毫不客气的抹了厚厚一层。她在百老汇和中央公园混了一天,直到日暮才精疲力竭的回家,泡了个玫瑰芳香浴;外卖还没送到,何凌波倒先回来了。
“晚上我们公司有年终酒会。我可能回来得晚一点,你关好门休息就行。”何凌波开始梳头化妆换衣服,对镜顾盼后征询她的意见。“看我这件裙子怎么样?不算太傻帽吧?”
锦书使劲摇头。换下了死板的套装,玫红的小礼服衬出她肌肤如玉、身姿窈窕,头发巧妙地盘起来,有一缕垂在颊边,既神秘又俏皮。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爱笑爱美、偷偷给她涂指甲油的堂姐,而不是如今走路都能睡着的投行高管。
何凌波莞尔一笑,摸摸她的头:“自己在家要乖啊。”言毕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锦书只好自己一个人啃披萨。闲着无聊,她看了半部电影就回了房间。暖黄灯下,孤单之情潮水似的蔓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翻出手机,一条短信刚写了一个字便反应过来。默然关机,锦书缩进柔软的鹅绒被,睡意慢慢盖住了心底的酸涩。
披萨太咸,锦书在半夜被渴醒,只好起身出来找水。
她刚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忽然听到何凌波的卧室里有窸窣声音。房门紧闭,里面却一定有人。锦书觉得自己脖子后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她僵在原地,正要摸索着去打911,卧室里却有人满足的叹息一声,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似乎在柔声安慰,间杂着细碎的喘息和衣料摩擦。
锦书怔了怔,蹑手蹑脚的溜了回去。大概是心情复杂,她足有半夜辗转难以成眠。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经漫天阳光,她侧耳听了听,穿好衣服轻轻的开门。何凌波和一个男人正衣冠楚楚的吃早饭,她气色颇好,看见锦书便微笑起来:“醒了?”
锦书一瞬间反倒感到一点尴尬,不过立刻就坦然了,笑眯眯用口型说:“姐夫?”
“别瞎说。”何凌波瞪了她一眼,落落大方的对诧异的男子一笑,用英语说,“阿尔瓦,这是我的堂妹。”
阿尔瓦连忙起身,很礼貌的与她握手:“幸会,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我叫阿尔瓦弗洛辛格。”
锦书挑挑眉,露出无暇可击的微笑:“幸会,我叫劳拉。”
阿尔瓦有一头浓密的褐色头发,高大俊朗,居然还曾是锦书的校友,当然他是商科。他态度颇为亲切,倒是没有锦书想象中银行家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精明。他自我介绍说是业余棒球手,又热心的问她们想不想去打球;何凌波嗔道:“不去,你回去好好准备年终总结吧。”逐客之意尽显,阿尔瓦只好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