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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晔忽然有种自己的深情告白一头撞在了石碑上的感觉。
气血紊乱了片刻,他决定继续。
“我的窗前就是山涧。每天早上都会有雾,我喜欢看雾气散尽那一瞬间,满山的绿色好像都能流淌起来。有时候看着山光会想,如果你也在该有多好。”
“在这里,我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到山上庙里去走走看看。住的地方还是我高祖父当年的避暑别院,听得到暮鼓晨钟。这里的斋菜也很好吃,你如果来尝一次一定会喜欢。”
然后近乎报复性的,他贴了几张照片。晨雾青山,林间小道……松菌豆腐竹笋香蕈。
锦书忍不住说:“喂,明知道我吃不上还来馋我。”
沈斯晔大笑:“就是馋你了,你能怎样?”然后他发了一个压缩包过来。锦书点开就后悔了,然后一直流着口水看到最后一张。那个恶劣的家伙发的全是各种中餐美食的照片,个个都好像在招手“来吃我啊来吃我啊”,可她就是吃不到。
“回国吧,到时候我请你挨个吃一遍。”沈斯晔诱惑她,不过怎么看都像是狼外婆的口吻,不怀好意且有阴谋。莫名地,锦书心情忽然愉快起来。
“我毕业是一定会回国的。但那跟你没关系——我下线了!”
32西山上,白云间
沈斯晔来不及阻止,锦书就已经下线了。他一边好笑一边无奈,又想入非非的想能否开发一种强制对方不得下线程序,还在想着编程上的具体操作,胸口又是一阵憋闷。他皱着眉灌下半杯冷茶才压下那股乱窜的气流,起身推门,溜到庭院里。
槛外就是云海青山。山间凌晨清寒,他刚出门就打了个大喷嚏。正在庭中散步的谢皇后见状无声一叹,让侍女去拿出一件外套给他披上。
为儿子擦了擦额上虚汗,谢皇后语带薄责:“真要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叫你上山是为了养病,你总是四处乱窜,这病要养到几时才好?”
“……别啊妈。”沈斯晔赶紧求饶,“您要我乖乖躺着养病,还不如拿一大锤直接把我敲晕来的方便呢。”
谢皇后被他逗得展颜一笑,随即啐道:“都多大了还淘气。昨晚几点钟睡的?”
沈斯晔扶着母亲的胳膊慢慢走出檐下,沿着爬满藤萝的彩绘长廊缓缓而行:“……两点左右?还有半年多就该答辩了,年底事又多,我可不想延期毕业。”
谢皇后微微一笑,旋即道:“养病第一要务还是休息,痊愈之前不准再熬夜了。”
沈斯晔只好答应,寻思着怎么去阳奉阴违。
他此前倒霉催的得了肺炎,开始还没在意,不料这病来势汹汹,一度几乎要进危重病房插管。好在病情很快得以控制,但病根却不易去净,不得已住进西山行宫,借着山间天地灵气养养他脆弱的肺。看着儿子病恹恹的模样,谢皇后放不下心,遂也来照顾他。她似乎对于自己的离婚压根不在意,倒让沈斯晔放下了心。
这处避暑行宫建于百五十年前,位于西山一麓,周围青山环抱,秋红叶冬晴雪,景致极好。沈斯晔幼时暑假没少被扔到这来“修身养性”,早就对这周围熟悉的如数家珍。如今借养病故地重游,乐在其中自不必提。比起京内的钩心斗角揖礼如仪,这里简直近乎世外桃源了。陪着母亲用完清淡的早餐,沈斯晔正欲告退,谢皇后忽然把他叫住:
“前几日有人来向我介绍几位闺秀,你有没有兴趣去见一见?”
“半点都没有。”沈斯晔断然回绝,随即稍感不快的皱起眉头:“怎么都找到您这儿来了?”
谢皇后不疾不徐道:“谁让你没有女友也没订婚?先到先得,也怨不得人家。”
这时侍女端来茶点,她端起常用的钧瓷盅儿浅浅啜饮,仪态优雅自然,像是颇为享受;沈斯晔没有风雅的心情,只想叹气:“可我真没兴趣,您想办法推了罢。我回去了啊。”言罢立刻就起身。可他一只脚刚迈出门槛,母亲却在背后悠然说道:“你这么排斥相亲,难道是性取向上有问题?”
“……母后!!!”
沈斯晔险些被这道从天而降的雷劈死,满脸通红的绕回来:“您瞎说什么?!”
谢皇后笑而不语,待他喘了口粗气方款款道:“可你再不找女友,外界只怕真的会这么猜了,其实我对homosexuality并没有偏见的。——别急,我也只是说说,坐下。”她固然是微笑着,语气却是毋庸置疑,毫无回绝的余地。
沈斯晔悻悻的坐下去,抓起一枚香油果子恨恨的咬碎。
“那几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几位小姐的条件我都看过。”谢皇后捧杯饮茶,秀丽眉头端的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我知道你不喜欢卢小姐那样骄矜的女孩子,俞家姑娘倒是文静,你也没看中。但吴家两位小姐都是你舅母介绍来的,你四表哥的媳妇又是两位吴小姐的堂姐,你总得去见一见才是。”
沈斯晔苦恼的皱起脸,觉得早饭都郁结在了胃里。“怎么还是两个?”
谢皇后轻轻颔首:“堂姐妹,大的二十三,小的二十一。按说不该姐妹一起备选的,多不合适?可你舅母说那两位吴小姐都是一时闺秀,条件不相上下,才一并介绍了来。”
没有回应母亲的话,沈斯晔不冷不热道:“您好像很看重吴家啊。”
“谢吴两家算是世交,吴家虽然这几十年式微了,高华门第还在。”放下钧窑盖碗,谢皇后拿手绢轻轻拭了拭唇角,淡淡道,“我少时在金陵,还随祖母去吴家拜访过几次。他家长房有位小姐曾与我颇为交好,可惜已多年没再联系。但家风想必一直如此,他家的孩子至少配得上你。”
沈斯晔恍若未闻的咯吱咯吱咬着佛门点心,顾左右而不言。
“妈妈不会逼着你怎样。”谢皇后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放软了语气。“觉得不合适就说出来,但也许合适呢?去见一见总没有坏处。”
沈斯晔苦笑:“可也没什么好处。”
然后他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在西山的另一个好处是这里地势高又远离市区,大大便利了沈斯晔的爱好。他在后院烽火台上架起一台望远镜,一到晴朗的夜晚就过来打地铺。他小时候经常夜里偷溜出来,趴在窗前露台上拿小望远镜看星星;如今鸟枪换炮还能光明正大,又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几日闲,很过了一把瘾。
嘉音暑假回来,只在山上住了几日就嚷着无聊。谢皇后被她缠的头疼,只得把女儿打发到江南,让她去外祖母家找几位表姐妹玩。等到沈斯晔的肺炎养的差不多,谢皇后也下山回了霖泉宫,于是偌大的行宫只剩了他一人。他是习惯了独居的,这时没人管束,反倒更惬意了些,有时候索性就在烽火台上通宵给星星拍照。
沈斯煜自从新年时低调的迁居榄城,就一直没在公众露面过。他被降为“靖王”,祁令怡亦始终没有得到靖王妃的册封,出来也是尴尬。当然这只是外界猜测,实情是他忙着伺候怀孕的妻子压根懒得出来,两人还忙里偷闲去了趟马尔代夫,双宿双飞的好不恩爱,直把沈斯晔羡慕的冒泡。
七月二十四日深夜,祁令怡在榄城承天医院顺利诞下一个8。8磅的健康男婴,是为沈斯煜的长子,皇室的长房长孙,本来的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
但此时,这已经与他们一家无关了。
沈斯晔得到消息时,是东八区的次日凌晨。尽管早就预备好了贺礼,他还是由衷的为兄长高兴。当即打了电话过去,不料竟打不通,只得托罗杰转接长兄助理的电话,好容易才把新任父亲找了过来。
“三弟?”刚当了爹的人语气里混着兴奋与疲倦。“怎么,回国了?”
沈斯晔斜倚烽火台女墙,望着连绵峰峦微笑:“我在西山。恭贺皇兄弄璋之喜。嫂子状况还好?”
“母子平安。”沈斯煜满足的喟叹一声,“我昨晚抱着孩子,竟然觉得人生圆满,再无所求,那会儿真是心满意足。现在宝宝睡了,要不你还能听到我儿子出生第一天的嚎啕大哭。”
“……以后还有机会。刚才你的手机怎么接不通?”
“我刚刚还在病房,屏蔽电磁信号。”沈斯煜简短的解释。他旋即一笑。“听——”
话筒似乎被按到了门上,婴儿中气十足的哇哇大哭隐约传过来。“孩子似乎都很容易惊醒?……我也就跟你才敢说,这小东西一晚上吵得我太阳穴都快爆了。”他苦笑道。不过语气里却有七分是初为人父的自豪,三分是愉快的抱怨。沈斯晔大笑,笑完了才想起正事。
“我看新闻上说,忻都似乎不太安稳。而且祖母和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他顿了顿,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轻叹口气道:“他们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