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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口中的“淑妹妹”,就是斯晔嘉音的母亲,谢皇后讳淑匀。
苏夫人没有看他,望着对面多宝格摆着的珐琅粉彩瓶,似乎在回忆往事,悠悠说道:“你妈妈生嘉嘉那时三次进急救室,你连哭都不会了,就那么呆呆的抱着我,一声都不吭也不肯吃饭,只把我跟你外婆吓得半死,还好后来你们母子都平安。”
“我一直把你和嘉嘉当成自己的孩子,跟旷逸、景和几个一样。”苏夫人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言语中颇有几分愤慨。“淑妹妹就是好欺负。他们分居的时候你外婆难过得要死,其实要我说,分的好。再不分,姚氏那贱人还指不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一次就差点要了淑妹妹的命!”
原来如此。
奶糖下肚,沈斯晔了然而镇定的笑笑:“您先别急,听我——”
苏夫人没好气的说,“说什么?别看你爸不管你,人家忙着跟姚凤凰合计,要把你那便宜妹妹认回来哪!”
“您先别着急。”沈斯晔安慰的握了握苏夫人的手,目光清明。“这件事威胁不到我,您也不用太担心。大哥辞职尚且惹得全国议论纷纷,何况此事?况且我国法律不承认庶出,只有私生子女,父亲在此事上失德在先,断不至于再进一步。即使那位小姐有什么心思,也越不过公序良俗。”
“我并没有多少夺权的心思,但也容不得别人来踩,尤其是矛头不止对着我,还对着妈妈和小妹。”
苏夫人凝视着他良久,慢慢流露出悲欣交集的神色,终于一叹:“你总算长大了。”
把一支玉石蜻蜓别针向发髻里紧了紧,她理了下鬓角,目光柔和下来。“这样我也能放心,将来对你外婆也有的交代。假如真的怎样,以为我们谢家是软柿子好欺负么?”
沈斯晔无声的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喷水池里的大理石雕像,一时无言。
陈郡谢氏当然不好欺负,他若无母族庇护,如今还不知道会怎样;但他妈妈就是太清傲高洁了才根本不屑与姚氏相争。就这一点,谢皇后断不如苏夫人长袖善舞。
论起来,谢皇后无论是品貌还是气质、智商还是情商,都绝对可称一流的人物,却唯独不肯低下身段温柔承欢。当年出了私生子事件,她带着病决然与皇帝分居,皇帝心里只怕未尝不后悔,但谢皇后做的过于绝情,毫无挽回的余地,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谢皇后对如今形势淡定得很,尽管洞明一切,却已经把曾经的丈夫视作路人。如此,何必再扰乱她的安宁?
苏家会支持他,也并不意外。尽管失去了成为后族的机会,但沈斯晔毕竟是苏夫人的外甥,他与苏家长房长孙是表兄弟、从小和苏慕容一起长大,少年时还曾受教于苏老元帅门下,与苏氏的关系比起母族甚至更亲近一些,毕竟陈郡谢氏根基在江南,有时未免鞭长莫及。苏夫人今日一番话,三分是为家族利益,七分却是出自本心,他只有诚心感佩的份。
他不是只会清议的君子,完全理解利益的安排和交换,且不介意掺和进去。但在心里,总有几处维持着干净柔软的圣地,那份冷酷交织间隙下的温情始终为他珍视,不容侵犯、不容亵渎。
这是他的底线。
16桃源不再
沈斯晔在苏家一直盘桓到下午,因为出去探看的佣人回来报告说,路上还是堵得水泄不通。燕京的交通设施并不差,奈何私家车数量太多。尤其皇宫区所在的内环,天气一差就堵到动弹不得。纵使公共交通极为完备,一时亦难以改善。因为苏家也在内环,距离长安宫不算远;沈斯晔本想索性步行回家,被罗杰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
“阿晔你急着回去?”苏夫人正翻看着管家送来的账目,随口道,“要实在着急,就用直升机送你一程。那架飞机慕容前些日子才检修过,据说功能很好。”
“不必了……谢谢您。”
在本宅主楼前修建停机坪,还能如此举重若轻若无其事的,苏家大概是帝都独一家。
不比江南谢氏的低调,苏家人从来都是以极高调的姿态出场。他到现在仍然记得九十年代初的某个清晨,苏慕容那被直升机专程送到教学楼顶的事迹。那件事轰动了半个帝都,学校的女孩子们则足足讨论了半个学期,直到苏慕容又出了新花样为止。
有时候他都觉得奇怪,以他和苏慕容截然相反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这是为谢家朗晖公子婚礼准备的礼单,请您过目。”
沈斯晔独自站在窗前,端着杯产自忻都的夏摘红茶闲看雪景。起居室的另一端,世袭的大管家正有条不紊地向女主人汇报家务。他一直很崇拜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管家,他小时候,管家甚至为他削过一个陀螺。说是管家,这位高瘦的中年人其实更像是苏家的一份子。
听到这句话,沈斯晔竖起耳朵。
“倒也罢了。”有纸张被翻开的细碎声音,苏夫人似是沉吟了片刻。“阿晔,你过来。”
沈斯晔依言过去,管家侧身避让开。苏夫人戴上老花镜,动手在礼单上略作删改:“朗晖一月结婚,你备的什么礼?”
沈斯晔挠挠头。谢四公子朗晖和他并不算非常熟悉,他也只是从母亲那里才得知这一消息。“二两母本大红袍,算我和嘉嘉的。您看合适么?”他真心请教道。
苏夫人闻言失笑,却也露出赞许之色:“你倒是会投其所好。”
朗晖的父亲、她和谢皇后的兄长、沈斯晔的舅父谢渊之最大的爱好就是品茶。沈斯晔送这么一份礼物,名贵而不张扬,又不会压住长辈们一头,不枉她昔日耳提面命的教导。谢皇后早年多病,沈斯晔的人际关系学多半是苏夫人所传授。那时候她只是将年幼的外甥带在身边,让他看她如何处理各种事务,接触到大家族之间人情来往的现实。
在某种意义上,苏夫人是沈斯晔的第一位导师。她一直感到庆幸,虽然外甥念旧重情,总算没养成一个妹妹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虽然沈斯晔在这次储位废立里稍显无为,表现并不十分令她满意,但这毕竟只是第一役,应对的功力已经不错了。
执掌苏家大权的女性如此想着,目光又温和了些。
“毕竟是二房嫡孙,你这份礼还是轻了。”虽然心里点头,苏夫人仍为外甥指出不足之处。“结婚的是晖哥儿,你这份礼却是冲着你舅舅去。上次朗曜结婚,你送的什么礼?”
“好像是一对嵌宝玉如意。”那时候他在英国,礼物是母亲代为预备的。
“朗曜是将来的家主,你那时候还小,这份礼不算轻了。”苏夫人将拟好的礼单交给管家,口中徐徐道,“但你现在身份今非昔比,这个度要拿捏好。要以长房为尊,又不能显出重此薄彼。朗曜媳妇是俞家人,晖哥儿的媳妇是吴家人,吴家和谢家一向交好,这一点也得考虑在内。你这二两茶叶,贵重倒是有,八成得被你舅舅截留私藏,岂不在朗晖那里落个埋怨?”
沈斯晔一头冷汗地听着姨母有条不紊的分析,惭愧道:“我当时没想这么多……”
“那说明你还缺历练!”苏夫人接过账簿翻开,以秀丽的簪花小楷批阅着账目。“我这里有两块荔枝冻石印章,你拿去添上。毕竟你是要当皇太子的人了,这份礼,也算是承你外家多年看顾的情分。为你的事,你舅舅他们可操心不少。”
苏谢两家的微妙平衡已存在了很久,沈斯晔自然知晓。是以没有推辞,只再三向姨母道谢。苏夫人摆手不耐烦道:“罢了,要是你自己能处理妥当,我才不操这份心。倒是朗晖比你只长一岁。如今他都要成家了,你怎么打算的?”
沈斯晔连忙把嘴里的松子糖咽下去:“……看缘分吧。”
“狗屁缘分。”苏夫人轻斥,“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的打算。”
言及这种私人问题,沈斯晔有一点微微的尴尬,只得笑了笑:“我是想等到毕业之后再说,而且现在也不是时机……”
“怎么不是时机?”苏夫人闻言一哂,“你要是再不早作打算,只怕要被逼婚了。”
沈斯晔目光一闪。
“你哥哥一走了之,永安公主早就出嫁了不必提,嘉嘉毕竟是个女孩子。”将目光从账目移到外甥脸上,苏夫人缓缓为他分析着其间利害,“只有你尽快娶妻生子,才能保障皇位继承顺位的稳定。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你哥哥生个儿子,而你只有女儿,只怕还有的乱。”
沈斯晔皱起眉头,心里稍有些不快的情绪。他对政治联姻并非陌生,但倘若自己要身涉其中,还是会下意识地反感。
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卖身罢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