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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说,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实验室里。但沈斯晔从来不是理论派:“小锦?”
“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锦书平静地说,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丝慌乱的波澜。“为什么?我都炖上莲藕排骨汤了。”
他听见锦书似乎咽了下口水。“……我哥哥来了,要和他一起出去。阿晔,我……”
“那就好好玩。”沈斯晔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汤我给你留着,可以当夜宵,好不好?”
锦书感动的快要哭了。又安慰并勉励了她几句,沈斯晔终于挂了电话。
到这时,他才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万里云天。
某种意义上来说,锦书甚至比他还要保守。至少如今他的家人大致都知道了他有女朋友,只不过在装不知道;但锦书却把他们的相恋对亲人瞒的严严实实,一滴水都露不出。未来的岳父是位工党成员,沈斯晔熟读过他的著作,自然能从字里行间猜测出来何麓衡对于君主制的看法是怎样的。各种蛛丝马迹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不由得让他只想叹气。
办法也不是没有。能否皆大欢喜,就要仔细筹划了。
沈斯晔索然无味地喝了口越洋而来的明前龙井,把目光重新落到枯燥的法律文件上。
这一坐下就是不知几个小时。
直到听到礼貌的敲门声,沈斯晔才恍觉脖子酸痛不已,不得不摘下眼镜捏了捏颈椎。思索着这是哪家网站的送货,他心不在焉地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两个男人一里一外对峙着,大眼瞪小眼。
门外提着几个纸袋的年轻男子呆了一会儿,尴尬地用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问:“这是……何锦书的公寓?我想我可能走错了?”
“她住在对面。”沈斯晔刚松了口气就警惕起来:“你是……”
“真对不起!我把地址记错了,以为她住在这一户。”年轻男子连忙向他道歉。大概是被方才“妹妹家里居然有个男人”的误解震撼不浅,精明气质还没外露就被扼杀了。“我是她哥哥,从德国来出差。她说室友在家,所以带了点东西给她。”
他听见了一卷书掉到地上的声音。
沈斯晔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但今天破了例。盯着何江天,他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何先生,久违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腰圆了不止几寸的人就是去年遇到过的何江天。男人结婚后为什么都会发福?倘若何江天还是去年那样线条利落棱角分明,凭自己良好的记忆力,沈斯晔自信能第一眼认出来;那样的话,他何至于让自己沦落到无法主动的境地。
至今为止,他见过两次大舅子,每一次都比另外一次更尴尬。
何江天茫然的目光透过眼镜片落在沈斯晔脸上,逐渐有了清晰焦距。干练的律师眼底浮起不可置信,像是要打破自己的不好预感似的,他紧紧盯着沈斯晔:“不好意思,以前有幸见过阁下?”
意识到问题所在,沈斯晔无语地把拿在手里的眼镜架回鼻梁,伸指一推。
他不知道自己戴不戴眼镜的气质有何区别,但何江天颇为明显地悚然了一下:“……伦敦?”
沈斯晔好心地提示:“还有苏慕容和物权变动论。”然后他很郁闷地看见何江天低头看了一眼能显示万年历的高级腕表。确认没有时空错乱后,何江天挤出来的微笑比他刚才还要僵硬好几倍:“……真是失礼了,殿下。”
作为同行,沈斯晔绝不相信他还没有某种猜测。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了一小会儿,沈斯晔建议道:“不如来我这里坐一会?她的室友似乎出门去采购了。”
何江天锐利而狐疑的盯着他。看出他想问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沈斯晔不由叹了口气,再次邀请:“请进来坐一坐。”
把一言不发的何江天请到沙发上坐下,沈斯晔转身去泡茶,借以稍稍缓解自己有些莫名的紧张。果然不负他律师的敏锐,何江天皱着眉头接过茶盏,半点喝茶的意思都没有,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
“殿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我也不需要知道。但我希望了解,您和舍妹是否正处于某种关系状态?”
他大舅子是一位真?律师。沈斯晔一紧张,法言法语就自动冒了出来:“自然人之间以精神利益交换为目的适用无因管理的权利义务关系。”
能冷死人的沉默。
沈斯晔似乎听到有一群乌鸦正分高低声部唱着歌从窗外排队飞过。
何江天露出的表情很复杂,看上去他快要被气笑了,可是他并没有笑。“你在追她?”
考验的时刻到了。这时可不是饶舌的时候。沈斯晔老实的承认道:“……我正在追求永久共同合法生活的目标。”
何江天连茶都忘了喝,他死盯着沈斯晔,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你还想把小锦娶回去?”
沈斯晔苦笑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于入赘并无意见。”又是一次偷换概念,但谈话双方显然都没在意。何江天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他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人,像是在心中扫描对方有无劣迹。彼此沉默了一时,何江天终于启口道:“小锦呢?她怎么想?”
沈斯晔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她对我也持有同样的感情。”
“她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们,家父家母也不知道。”何江天颇为不赞同的摇头说,“这样隐瞒,难道你是为了日后摆脱这段关系的方便?”
天上没有六月飞雪,沈斯晔觉得自己要冤死了。“我想她是担心家人的反对。令尊当年有机会参加工党组阁,我又有这种身不由己的身份,她会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无论如何,示弱和示好总是有必要的,他想。“小锦是我希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我想我也能保护好她……”
可是这种干巴巴的请求真的半点感动作用都没有。沈斯晔发现自己素日的能言善辩似乎失语了,临场状态非常糟糕,他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电锅滴滴响起来,暂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沈斯晔如逢大赦地匆匆起身去关火。在厨房里,他才觉得自己手心竟然出了点汗。
面对着对宝贝妹妹有非分之想的小子,何江天连敬语都懒得说了。“你会做饭?”
从开放式厨房踱步出来,沈斯晔微微叹了口气。“我在英国八年,不会做饭怎么活得下来。锅里还给小锦煮了汤。她月底答辩,中午经常只啃面包,我怕她会营养不良。”
他已经不期待自己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了。但很意外地,他看见何江天眼底有一丝触动,再次开口时已经不那么生硬:“那小锦呢?她愿意放弃如今的事业跟你回国?”
这句问话又狠又准地戳中了沈斯晔的痛处。“……除了事业,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给她。”
他有些疲倦地垂下眼,低声说道。“我大概是要牵累她了。请您和您的家人原谅。”
“去年榄城生变后我第一时间赶过去,其实是为了找她。在找到她之后,她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想,我大概也很自私,不顾一切的想把她留住。不知道她将来是否会恨我,但至少我绝不会后悔这样做。”
看着对面露出一丝叹息的青年,何江天终于露出了惊愕神色。
“我到现在一直克制着没有碰她,是因为太珍视她了。”沈斯晔看向惊讶无语的何江天,微微苦笑起来。“何先生,我和小锦目前仍是纯粹的精神恋爱,尚未更进一步。”
或许是终于被触动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何江天沉默良久,淡淡说道:“按理说我不该干涉锦书的个人生活,我毕竟只是她哥哥。但小锦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谁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何江天看了眼严肃端坐的沈斯晔。“――倘若小锦自己心甘情愿,那我无权说什么。但我想亲耳听她确认这一点。”
沈斯晔连忙点头。
“至于将来,她是太子妃也好皇后也好,我都不管。”何江天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底的冷意与他温和外表颇为不衬。“锦书从小环境单纯,她根本不懂怎么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很难成为殿下你的助力。新鲜感过去之后,你可能就会厌倦了她,到那时,你让锦书何以自处?”
“人际关系我会处理,我是要娶妻,不是要聘请助理秘书。”沈斯晔无可奈何地笑笑。“小锦是我希望能一生守护的人,至少到我能预见的未来,我绝不会始乱终弃。”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何江天用他那双与锦书颇为相似的眼睛定定看住沈斯晔,像是要看出他的话是否出于本心似的;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我的意见对小锦来说可能并不重要……但家父恐怕会对这桩婚事颇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