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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女我有小华和嘉嘉,那才是我的子孙,你沈家名正言顺的公主!”太后坐直了身子,素日里总是微阖的眼底此时满是冷意与讥讽。“别以为你娘这里就那么海纳百川,什么脏的烂的都能往里装!”
姚宝如猛然一颤,埋下头去泫然欲泣。
“母亲!”自成年还政后,太后就没对他如此疾言厉色,皇帝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怫然道:“您对儿子有何不满尽管提起,可宝如不过是个孩子,配得上您这么针锋相对?”
太后不可置信地瞪视着他,满目皆是失望之色。
她在皇室的至高无上地位已有半个世纪,虽然近二十年来逐渐隐入幕后,地位仍是不可撼动。这些年,虽然皇帝侍母尽孝,在个人问题上却始终与母亲拧着干。姚氏母女的地位,就是母子二人矛盾的焦点。太后与早逝的丈夫感情甚笃,当年却是出身在一个宠妾灭妻的大宅门里,怨不得她对此态度强硬。
——顾家三小姐留洋归来,险些被凭着儿子成功上位的二太太嫁给西北草原的商队头领,幸而被册为太子妃才逃过一劫,是以最不喜姚氏母女;她从二战至今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亦不喜年轻女子娇滴滴拿乔的模样,对儿子两任皇后都有些怒其不争。看着姚宝如擦眼抹泪,再看看沉静端庄的华音和可爱灵气的嘉音,更觉得厌弃。
心底刚刚泛起的一丝希冀此时早已暗淡,太后闭上眼,沉沉的叹了口气。再度睁眼时,她仿佛苍老了十岁,眉宇间决然之色却并未消散:“我不管你那女儿是什么金珠宝贝,这与我无关。你要逊位给阿晔,那是国事,跟我老婆子有什么干系?”
她拂袖而起,起身时微微摇晃了一下。推开了罗女史慌忙的搀扶,太后看向姚宝如,淡淡说道:“姚小姐,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言罢她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留下皇帝阻拦不得,怔在当地。
宝如忍了这许久的折辱,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少女娇小的双肩显得格外引人爱怜。皇帝心怀不忍,看一眼前妻和几个孩子,只柔声说:“宝如,乖,爸爸还有事,先回去罢。”
“我不回去!”宝如忽然猛地一跺脚,泪眼朦胧地瞪着父亲,“我做错了什么?爸爸让我乖乖别说话,我也没说话,怎么就要被赶走?”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着,喃喃问道:“爸爸,不是妈妈让你把我——”
“宝如!”皇帝立刻打断了女儿没说完的话,神色倏然严厉:“别胡说!”
沈斯晔冷眼旁观到这会儿,终于看了一眼腕表,咳嗽一声:“父亲,我们十点钟还要出发去国家音乐厅。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是不是需要我提前去安排一下?”
“那个怎么用得着你安排,办公厅的人都是吃货了不成!”皇帝接到儿子送来的台阶,心底松了口气,训斥道:“不舒服就好好养着,逞什么强!”
“是。”
沈斯晔耸耸肩,一言不发地退后一步,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看的皇帝一阵气闷。环视一圈室内,除了谢皇后就是几个孩子,也没人说的上话。他犹豫了一刹那,再看一眼哭哭啼啼的宝如,一时间心底竟涌起一丝倦怠。
“……音乐会咱们都得参加,阿晔去看看你祖母,问她意下如何。”
沈斯晔挑挑眉,欠身答应,一如既往的沉静。皇帝深深看着他,叹息道:“……去罢。”
他推开祖母起居室的门时,太后正闭着眼睛倚在柔软的贵妃椅中,满面皆是疲倦。罗女史和另一位女官正在为她按摩双肩和太阳穴。听见门扉响,她睁了眼看过来,神色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喃喃道:“……宗清?”
“奶奶,是我。”
沈斯晔走近过来,在祖母膝前半跪下。“您感觉怎么样?夜里的音乐会还能去么?”
“是阿晔啊。”太后的神色一瞬间疲惫下去,自失地笑了笑,取过老花镜戴上。“你怎么过来了?吃饱了没有?”
沈斯晔于是撒了个小谎:“父亲放不下心,让我来看看您。”他将手覆在祖母的手背上,为老太太指尖的冰凉暗暗心惊。太后微微支起身子,沈斯晔却觉得她的目光像是透过了自己,落在了时间的更远方。他随着祖母的目光看向旁边,顿时明白了她方才那一声低语的含义。
宗清,是他祖父的名讳。毅宗皇帝的照片,就挂在太后房间的墙上。
自他的高祖父那一代开始,遗像为照片所取代。黑白照片上的毅宗皇帝定格在了最为风华正茂的一刻,英气逼人的戎装青年剑眉入鬓、凤目沉静幽深,唇角微微扬起,似在微笑,又含着一丝家国天下的悲悯。这张照片出现在帝国所有中小学的历史课本上,曾让无数人扼腕叹息。沈斯晔看看从未见过的祖父,再看看已是鹤发苍颜的祖母,心里不由有些为她难过:“奶奶,我——”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目光重新落在孙子的脸上。沈斯晔半跪在她膝前,仰着脸看她,一双眸子漆黑清亮,掩饰不住的关切担忧之意满满盈了出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就如同他尚还是幼童时自己曾做过的一般,太后微微笑了:“阿晔……你和你祖父,真的很像。”
眼底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沈斯晔不得不低下头去,掩盖住瞬间的失态。要是在以往,他听到这种赞誉都会谦虚一番然后厚颜不惭的收下;可处在此情此景只让他觉得心酸。谦虚之词已无法出口,沈斯晔沉默了一会儿,在清苦的药香里深深吸了口气:“奶奶,我——我想我会比爷爷做的更好。”
果然太后疲倦而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争气的孩子。”
她扶着沈斯晔的手站起身,伸手理了理微鬈的银白短发,看向西面墙上的照片。
“身与心俱病,容将力共衰。老来多健忘……”
她吟诵诗句的声音极低,仿佛那句诗是从心底直接流出,并不需也无意让别人听清。
“走罢,我们出去。再怎么着,也不能在今天教天下人看了笑话。”
然而在沈斯晔扶着祖母走回餐厅、推开门的一刹那,他们只看见了华音从台阶上一脚踏空。那一瞬间的画面似乎被时间予以慢动作化了,他甚至看见了每个人脸上惊愕的表情、看见了兄长伸出去拉她的手,而他的怀孕四个月的姐姐仍然跌了下去,落在坚硬光滑的地面上。
雪落无声。
因为皇太后年事已高,长秋楼西配楼配备了相当齐全的急救设施,此时正派上用场。隔着磨砂玻璃门,能隐约看见医护人员在门内出出进进,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如何。太后正拈着迦南串珠闭目喃喃念佛,眉宇间一片凝重忧心。柳文琦却背对人群独自站在急救室门外,紧紧攥着门把手,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沈斯晔紧紧抱着哭得哑了嗓子的小外甥,满心冰冷。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事故缘由。并不像他私自想象的那么内幕阴暗,永安公主是自己不小心踏空了台阶——这将是官方对外发布的说辞,也是事实。当然,她为什么会踏空、为什么有身孕还这么不谨慎、是什么让她心思乱到如此不谨慎,只能任由各大八卦报纸猜测了。至少沈斯晔恶意的想,这恐怕将是他第一次如此欣赏八卦报纸的功力。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怀里的泽远忽然大哭起来,蹬着腿向急救室门口挣扎:“妈妈!妈妈——”
孩子哭得小脸发白,见小舅舅紧抱着自己不松开,便发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这一下刚好牵扯到沈斯晔的新伤,他低低抽了口凉气,额上霎时沁出一层冷汗。别人还不甚在意,太后已微微不忍地别开脸,沉声道:“阿晔,把小远抱过来。”
泽远对外曾祖母既信任又畏惧,一时间倒不敢再哭闹。太后把他揽在怀里,极轻柔地抚着孩子的背。泽远慢慢安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向太后:“太婆,妈妈会死么?”
“胡说。”太后抬头示意,侍从忙奉上细软的纸巾。她细细的擦拭着泽远的脸,放柔了语气道,“妈妈一会就好了,好孩子,别怕。”
泽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偎在太后怀里。沈斯晔默立在旁边,抿紧了唇角。
这一幕,与他所经历的十八年前如烟旧事竟是如此相似。
皇帝满面焦灼的坐在一侧,面上担忧绝非作伪。华音是他颇为疼爱的长女,他一则念着杨皇后的结发之情,二则怜她远嫁海外长年不归,这时候嘴角也起了一串燎泡。谢皇后坐在他对面,偶尔与他目光相触,看见她清冷无波的颜色,皇帝只得将眼神移开。
姚宝如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俏丽的脸上泪痕狼籍,见无人注意,便也不哭了。偶尔看一眼手术室门口,再看看这些平常高不可攀的人个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