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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来。
杨云屏起身道:“本宫去御膳房瞧瞧,你们姨甥二人说说话。”
张锦绢问了些家里的事,多是张府,张锦瑟、张昌兴等事。
素妍简明扼要地、照实说了。
张锦绢轻叹一声,“大哥也太胡闹了,当日母亲帮他订下唐小姐,那可是认真挑选才订的,如今竟是这种地步……”
素妍道:“你不必担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她又笑着说了虞盼儿与祈栗的事。
张锦绢不敢相信,原来祈栗心目中的女子是虞盼儿那样的,相貌算不得特别出色,但也如花似玉、清秀可人,能下地收割庄稼,又能打理家务……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祈栗厌恶自己,如今看来,祈栗不过是想寻个勤劳、善良的女子,用素妍的话说,“祈公子原是想找个能适应山村生活的寻常女子。”
而张锦绢虽是庶长女,到底是官家小姐。
张锦绢常想,若是没有入宫,若是祈栗没有再三拒她,伤了她的心,她是不会听从父母之命到宫里来的。然而,做了一日的嫔妃,终身都得为嫔妃。
黄莺进了大殿,唤道:“张才人,皇后娘娘请你去御膳房帮忙给皇上准备膳食。”
张锦绢起身,“小姨,我先去了。”
素妍却知道:他。来了!
果然,张锦绢离开不到一刻钟,新皇进了大殿。
翠鹂一早奉了棋盘出来。
素妍见罢了礼。翠鹂侍着茶点。
“皇上,我陪你下一盘棋吧。”
她是这样的恬静。静得这滚滚红尘似乎容不得下她。
偏生,她的静又这样醒目的出现在眼前,由不得他忽视。
各执一子,素妍是悠闲自如的,而他却下得有些费力。
不知是她乱了他的心神,还是他近来的身体到底有些亏损。
素妍轻声道:“我帮你诊诊脉。”
大总管令人取了引枕。
素妍小心地诊脉,一面继续下着棋。“为了帝位,皇上放弃了最喜欢的,难道就为了在做了皇帝之后累垮自己的身体?”
“你在担心朕?”
他以为,她不会再在乎他的好坏。
那么久。好几个月都不入宫。
他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忘了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往。
那一段,尚未开始,便已经被迫放弃的情感。想爱而不能爱,却化成一朵似开而非开的花,最是迷人,也最是动情。
素妍眸光跳动,执着棋子。不紧不慢地道:“你把自己弄成一根众多女人舔食的香蕉,也不觉恶心。”
新皇整个人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大总管却忍耐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新皇回过神来,气得倏地起身,指着素妍道:“你……”
何止是胆大,居然敢打趣他。
他是皇帝!
不是香蕉!
说他是一根被众多女人舔食的香蕉。
香蕉?
想到这东西,他不由地低头审视,那地方可不就像香蕉么?不过是不用剥皮罢了。
江素妍当真过分,谁也不敢这样说话,唯她敢。
新皇哭笑不得,想要发作,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那乱窜的火苗又在瞬间扑灭。
素妍不紧不慢地道:“你可曾想过,这后宫嫔妃如云,真心待你的又有几人?就算要宠,宠着那些真意喜欢你的。为了帝位,你舍弃那么多珍贵的东西,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的放纵任性?”
曾经朱先生问他,想要怎样的人生。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帝王之路,选得这样的果决,走得这样的执着。
但,每当夜深人静,他是这样的寂寞,他这一生,真心相求的不过一个心中的女子。
然,终是错过了。
留下的,唯有他心中深深的遗憾。
他说:“朕舍弃了珍贵的东西?”
他从来不曾舍弃什么,也没有舍弃素妍。
于他,素妍就最珍贵,是仅次于江山、皇位的珍贵。
“自在恣意、狂妄任性、率直真诚、爱情……”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当你选择帝位,我说的这些都与你无缘。你是皇帝,若想做个明君,就没有放纵任性的资格,因为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事关天下,事关百姓。”
她说得慷慨激昂,语调一转,道:“你说,你选择天下,选择帝位。我也说过,我所守护的……”
是他啊!
她守护他的平安,站在不远的地方,陪他守护这天下。
他寂寥已久的心,又感觉到她传递的温暖。
素妍看着棋盘,“皇上还是下棋吧。”她指了指棋盘,“先生曾经说过,人生如棋,要么做下棋之人,要么做别人的棋子。”
“朕是皇帝,谁敢拿朕做棋子?”
“为何不敢?”素妍反问,“有人要荣华富贵,讨好了皇上,便能得到,他布的局是‘荣华局’,皇上就是他手里的棋子。”
她更多的心思用在下棋上,时不时望上新皇一眼。只一眼,却让他心动不已,即便她是宇文琰的妻,却让他失控地沉陷。
她,是他的毒,这一生都难以得解。
她悠悠轻叹一声,“许久没见先生了,听说天下第一藏书楼就快完工了,工匠们开始做书架了。得空的时候,不妨请先生入宫坐坐,先生说话虽直,却是天下最好的先生。”
☆、726 荣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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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下着棋,她的棋艺一直就不俗。
两人相对时,他视她为此生挚爱,敬她、重她,亦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弱水觉着,在这偌大后宫,哪几位堪当重任?”
她云淡风轻,似在与他谈话一会儿吃什么好吃的一样的轻浅,从容温婉,“皇后是你的妻子,你理当敬她,她为你生育儿女,为你打理后宫……”
“你在指责朕近来待她不好?”
她抬头,“你待她很好吗?”垂眸时,继续道:“你放纵之时,能敢于劝你的人,才是真心待你的。皇上要用明镜候,律法可以制约世人,告诉他们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明镜候便是这监督律法之人。镇国公父子,对你忠心耿耿是先帝留给你的能臣,为你镇守边关,护卫皇城安宁,你更器重。”
与其说,她说的是杨、顾两家,也是在说皇后和端妃。
新皇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后和端妃的娘家都是要倚重的。
更多的时候,她不像一个女人,而是像他的谋士。
“曹美人如何?”
素妍不解。
大总管轻声道:“郡主,皇上说的是翰林院侍读曹玉臻之妹。”
“皇上倒不如问我,曹玉臻如何?”她微微一笑,“你且问先生,满朝之中,刚直不阿之人得用,骄傲有才之人得用。偶尔用上几个小人也没什么不可。”
曹玉臻不是刚直不阿之人,要说不上是骄傲有才之人,不过是相貌不俗。朱先生很是不喜曹玉臻,宁可收宇文琰为学生。也不愿意收他。
很显然,素妍是将此人归于小人之列。
素妍捏着棋子,这一生,她也做下棋之人,不让旁人掌控自己的命运,“曹玉臻为何愿意把自己的妹妹送入宫,求的是什么?皇上明白。他自个也清楚。”
说白了,曹玉臻就是设了“荣华局”,拿皇帝和他的妹妹为棋子,为他谋求荣华富贵。
“江美人如何?”
在他的面前。她不会欺瞒,“江传珠?”面不改色,“我也是今儿刚知道她入宫了,借的还是我二哥的名目,我不知道此事。相信我父亲和大哥也不知道。江传珠的父母为何瞒着我们家?”
这内里的原因任人遐想。
新皇很是意外,“你之前不知道?”
素妍道:“去岁回晋阳,江氏族人确有不少打着让自家女儿入宫的主意。我父兄原就是反对,江氏族里的女子,要么贤惠有才。欠缺容貌;要么拥有容貌,又缺贤惠。”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
新皇何等聪颖,有些话只需一点,他就能明白。
“豫地都督雷嘏之女如何?”
素妍道:“此人不了解,更不了解其女,难以评价。”
知道的就说知道。
不知道的,便实言相告。
这,是她的真。
对于少年相识的宇文轩,都不能做以真待人,她就太失败了。
在家人面前,她愿意保留纯真。
在夫君面前,她愿意继续率真。
在新皇的面前,则是她的真诚。
素妍嫣然一笑,“此届秀女,除了十二位都督,又有当朝各部院一、二品大员之女,只是这些都督里,又有多少秀女真是都督之女?”
新皇微诧,抬头望向大总管道。
大总管接过话,道:“有些出身低微的女子为了入宫谋求荣华,便寻了同姓大官,以他们女儿、妹子的身份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