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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要的就是公公您这句话。”袭儿猛然起身上前一步,正从常永贵手拿起搁置金瓜子的锦袋儿,一股脑将里面所有的金粒儿倒了个干净,将袋子翻了个面。
“皇上,您请。”袭儿重新跪地行至皇上脚边。“这袋子是奴婢亲手缝制给如贵人的,里子也是老布庄最好的雪锦。”袭儿双手将锦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呈献于皇帝的手。
“不错,的确是老布庄的出品。”皇帝摸索了几下,便将此物转手递给了近旁的莹嫔。
信妃忍了几忍,才将满腔的怒意蕴进心底。明明她也伸出了手,可皇上却给了莹嫔。
憋在心里的怒火险些抑制不住,可除了忍,信妃别无选择。
莹嫔会心一笑,柔柔道:“以十二股线织成的雪锦缝隙极密,甚至连水都难以沁过,绝佳的品质堪值千金。这样好的东西,也就只有如贵人和春贵人宫里头才有吧?”
李贵人凑趣儿道:“可不是么,今年进贡的,就分了永寿宫,永和宫,旁人是见也见不着呢!可臣妾怎么记得,宫里好些年都没入这样的雪缎了?上一次还是在王府时,先皇赏过一回呢!”
“李贵人的记性可真好啊!”睿澄端起皇贵妃的架子道:“那又如何,总归这东西是出自永寿宫的,如贵人就脱不了干系。”
久未开口的春贵人嗤嗤的笑出了声,与皇上对视一眼便知皇帝已经心有数,复又是嗤嗤的笑。
睿澄被她的笑声惹恼,怨怼的瞪了她一眼,复又问道:“后宫剑拔弩张,势必要抓出毒害龙裔残害妃嫔的罪人。这么严肃的时候,春贵人还有心思玩笑?且还说的是城门楼上,你不幸滑胎之事。莫非春贵人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皇贵妃娘娘,臣妾并非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而是您未曾听明白袭儿姑姑话里的玄机。”春贵人不急不躁,早已不是原来那傻里傻气的样子。尤其是她的双眼,抑制不住的光辉好似昔日的如玥一般森冷。
睿澄不服似的剜她一眼,声音倒尚算平和:“什么是本宫未曾明白的玄机?”
“这雪锦名贵,又少,织功极其复杂。后宫也是才有的,可皇上是哪一年去的热河?嫔妾又是哪一年不慎滑的胎,娘娘您都忘了?”春贵人脸上泛起凄然哀伤的神色,委屈又不失撒娇意味,道:“皇上,失了那个孩儿,臣妾痛的几乎要崩溃,险些便了断了自己。可如贵人与沛双救下了臣妾,臣妾怎能着自己的恩人被冤枉呢!何况,若说如贵人取了臣妾孩儿的性命,那又何必救下我呢。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么!”
皇帝的眉头松动了些,似乎是听见了自己心所愿的话,温和道:“你说的有理,若说如贵人存心加害,大可以不必救你。何况那雪锦,果真是这一年才有的,实在无干当年之事。”
“那也未必。”信妃道:“事发当时臣妾虽然昏睡着,可如今听来大有蹊跷。都说宫里没有雪锦此物,永寿宫就不能从宫外买来用么?再说,证人的指控摆在咱们眼前,岂有不信的道理。”
如玥正欲上前一步,分辩一二。却是袭儿从莹嫔手拿过方才的锦袋,三两下就把衬里儿的雪锦扯了下来,对着宫灯的光亮细细一比。才道:“皇上请,这雪锦的织法。”
“果然是呢!”莹嫔与春贵人几乎一口同声道:“纵横交替。”
“何谓纵横交替!”皇帝不解。
袭儿道:“织布的技法因人而异,有人习惯先横后纵,有人习惯先纵后横,可这纵横交替的织法是这两年才有的,也唯有呈入宫的贡品才能如此繁复的制造。可见这布匹当真不是往年的自购,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我家小主是清白的么?”
袭儿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激动的不行了,咄咄逼人的凌厉劲儿尽显。她转过身来,直指着小旦子斥道:“难不成我家小主致使你行凶之前,还要先自己织造出这样一块布来,以备今日解围么?当着皇上的面儿,你还敢混嚼诬陷,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小旦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知晓今日是必死无疑了,眼的凄然便掩藏不住了。或许唯有他死了,这件事便算能平息了。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莹嫔警觉的喝了一声,内侍们便如疾风一般扑了上来。莹嫔冷然一哼,讽刺道:“什么玩意儿,有胆子做没胆子承担,寻死倒是快。”
如玥上前一步,朝着小旦子的脸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自己五指发麻,险些失去知觉。“我钮钴禄如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敢这样陷害我,今日若是不把该说的话当着皇上皇贵妃的面儿说个清楚,只怕你休想死得痛快。”
“小主,仔细手疼。”这一巴掌够狠也够响,袭儿听着也只觉得心疼,紧着来劝。
如玥气的发抖,脸色惨白不说,连嘴唇也是乌子发黑的。她旋过身,颤音道:“皇上,臣妾没有指使过小旦子陷害春贵人与瓜尔佳常在,臣妾更没有偷过鐍匣,事关皇家的子嗣绵延,江山万代,如玥怎么也当不起这个罪名。更何况,信妃娘娘才苏醒不久,前无纠葛后无恩怨,臣妾何以要这般陷害于她呢!何况,皇上您曾经对如玥说过的话,如玥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
一边是小旦子心灰意冷的落泪,一边是如玥凄凄婉婉的告白。睿澄只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想要抽打在如玥脸上的这一巴掌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来。
诚妃想了想,忽然问道:“如玥妹妹尚无子嗣,必然是不会有争宠之心。可皇上,您说会不会是她一时糊涂,想搅了皇贵妃娘娘的清誉,这才范了糊涂?”
如玥不信这话是从诚妃口里说出来的,可偏是这般清晰,一字一句不留半分情面。
信妃道:“也可能是如贵人的野心太大了,觊觎了皇贵妃娘娘的身份,才会如此吧!想来宫里位份高的妃嫔,也就唯有臣妾与表姐了。毕竟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眼下又没有证据能说清楚……可真真是不能纵了谁这歹毒的心思呐!”
好似千万只毒虫密密麻麻的爬在如玥心上一样,她分不清哪一只才最令自己反胃恶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失策(四)
后宫里的位份并不就是身份,而皇上的宠爱才是真正的尊严荣耀。
只是这种忘乎所以的话,皇帝在这里,实在不便宣之于口。就连莹嫔这样一向轻纵惯了的,也知晓留住话头,只轻蔑的笑了笑。
“信妃的话,未免过了些!”旁人不说,却是皇帝自己沉不住气了。这回的口吻听不出喜怒,只是说话的时候皇帝眼里唯有如玥,那一双朦胧失落的泪眼。
睿澄见势头不对,忙出来圆场:“当年玉琳昏迷就是遭了旁人的算计,连腹的男婴也未曾保住。难免心里一直放不下,杯弓蛇影也是有的。”
“那么皇贵妃觉得谁是蛇影呢?”皇帝冷然笑问。
“臣妾失言了。”睿澄紧忙起身告罪:“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有欠光彩。臣妾也是一心想要揪出这样毒如蛇蝎之人,肃清后宫纲纪,才会口不择言。归根结底,是臣妾管治后宫无方,这才接二连三的有恶事发生,说到底罪责也在臣妾。只求皇上息怒,保重龙体才要紧。”
皇帝冷冷的眸光,沉默而迟缓的扫过皇贵妃的面庞,许久才道:“依你所言,朕的后宫尽是些蛇蝎女子喽!朕终日与蛇蝎为伍,性命堪虞还懵然不知呢!命都朝不保夕,身子有什么要紧。”
睿澄“扑通”跪地,膝盖撞击在祥瑞福寿图案的青砖地上,钻心的疼。脸上却只显露悲苦与自责的表情,愧疚道:“皇上息怒啊,是臣妾多嘴了,臣妾绝没有半点诋毁各位妹妹的意思。心急也是希望后宫和睦不再生出事端,唯有此,皇上才能安心理政。臣妾是一番善意啊皇上……”
“善意。”皇帝不轻不重的重复了皇贵妃口的这两个字,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心之所向,旁人都瞧出了皇上的心思。鐍匣失窃之事,必然是不愿让如贵人牵连上半点关系的。到底是春贵人脑子灵活,便趁机道:“方才小旦子不是说,是如贵人让他盗取鐍匣么?这话怎么听着都错漏百出,皇上您想啊,堂堂景仁宫的大太监首领,为何会甘心情愿的听从一个贵人的命令而弃自己主子也就是未来皇后而不顾,这不奇怪么?还是旦公公您有什么把柄捏在如贵人手心里不成?”
将问题一股脑的推给小旦子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小旦子的话越不可信,如玥就越有胜算。毕竟是她自己失策,竟然轻易相信了小旦子。
为此,如玥懊恼不已。先前有些许次,小旦子是帮她的。可为何这一次忽然调转枪头,如玥的心里犹如荆棘密布的山路,百转千回间猛